有一次,小傑單位來了許多人,姑姑不知怎麼就哭了,等來人走後,小傑生氣地說:“你在那麼多人麵前傷心什麼,好像我要死了似的。”姑姑便不再當著人麵哭泣。
最後的時刻到來時,小傑的臉上隻剩下兩隻深陷進去的大眼睛,頭發脫光了,嘴唇也沒有了顏色,強烈的疼痛以及無力的治療,使他變了模樣。
那天下午,他累極了,可他不想跪在床上,他怕自己突然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我扶他坐起來,讓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他的腿很涼,我能感覺到生命在他體內漸漸退去的速度。他說:“姐,你說我的病怎麼就好不了呢?”我說:“小傑,怎麼好不了,這治病也要有個過程,不能著急。”他說:
“姐,我還沒去過北京呢,我想去北京看看。”我說:“病好了,你自然就能去了!”
夜裏,12點剛過,小傑終於支撐不住,爬在床上睡著了,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來。
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終於可伸展四肢,平平展展地躺在床上,痛苦已經遠離他而去。
病床邊的櫃子上放著一塊美麗的蛋糕,上麵插滿了三十支耀眼的蠟燭,而他,剛剛年滿三十。
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
雪越下越大,我的眼前一片迷蒙。小傑的生命多像這飛揚的雪花,悄悄地來,靜悄悄地走,留給我們的隻是他的可愛之處的回憶,和他的那雙留戀生命的眼睛,他是一個極普通的青年,隻是沒有來得及去一趟北京,沒有來得及收獲愛情。
生命是高貴而美麗的,我們應該怎樣珍惜我們的每一個日子啊。
【鑒賞】辛茜女士的這篇散文散發淡淡的憂思,呈現出清新、洗練、素樸的風格。
這是現代散文追求的意境,她以冬天悄無聲息的白雪作為象征講敘小傑這個似乎總是長不大的男孩子短暫的一生,他是那樣純潔,那樣脆弱,那樣讓人憐愛,他有雪一樣的品質,雪一樣的命運,他像雪一樣悄悄地消失了,留下的是無盡的哀愁和隱痛。
文章的開頭就告訴讀者“一片冰涼的雪落在我的臉上,很快融化了,像一滴拭不去淚水停在臉上”。
給全篇定下了行文的調子。
接下來就告訴讀者,“美好的事情不會因為時是的流逝而衝淡,而心中深埋的隱痛,卻會因為一滴水,一片雲,或腳下破碎的一枚殘葉湧上心頭”。然後就進一個大家庭裏都在盼望姑姑能有一個孩子,而在眾人的期盼中他終於降臨了人世,並且和我們一起慢慢長大成了十分俊秀的少年,“特別是他的眼睫毛比一般的孩子長得長,還輕輕的往上翹著,像一扇細碎的小門簾門簾後麵是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他從小就愛幹淨且文靜、秀氣招人喜愛,而且還喜好詩文,並順利的考上了大學。他的身上有著孩子都缺少的優慮。
然而從第二節起,就講小傑有了心事,在學裏他交了一個女朋友,這好像就預示了一場風波的開始,“我覺出小傑的臉比往日加更加清瘦,便擺出姐姐的麵孔,問他幾句話,他先是默不作聲,後來被我問行緊了,竟流出行眼淚來”,這就是人們關心他愛護他的原因,因為他不是那種粗野驃悍的男人,他是一個小男生一個弱者,他的戀愛埋藏著不幸。“過了幾年,伯父的小兒子都成了婚,我們幾個大的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好像不清楚自己到了應該成婚的年齡,在他的麵前起提親的事,他也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是看得出他很寂寞,除了按時上下班,就躲在房間裏聽音樂,讀書,也不大與人交往”。
更大的災難卻悄然而至。“起初,那可惡的東西隻是一個小小的疙瘩,長在小傑脖子上,手術後全家都瞪著血紅的眼睛巴望著它是良性的,但切片檢查後,又一次被確診為惡性”。
所以在後來的日子裏,他再一次成為了這個大家庭的中心人物無論人們給他多少愛無論我是多麼關心他都不能改變他將麵臨的厄運,“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終於可以伸展四肢,平平展展的躺在床上,痛苦已經遠離他而去,病床邊的櫃子上放著一塊美麗的蛋糕,上麵插滿了三十支耀眼的蠟燭,小傑他,剛剛年滿三十”。
他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他的青春是那樣的蒼白,就像雪落下一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最後作者發出的內心的感慨“生命是高貴而美麗的,我們應該怎樣珍惜我們的每一個日子啊!”
這篇散文素材清新、質樸,沒有轟轟烈烈的愛,也沒有滿腔憤怒的恨。內容極其平常,他隻擇取了小傑的出生及健康成長,到了戀愛的不順引發厄運的降臨,這一條單線,如同一片雪花從天而降到悄然消失,引發出作者對人生的感慨,自然天成,絕少人工的痕跡,這種寫普通人物平常事件的散文,在一定程度代表了現代散文發展的方向,關心小人物的命運,理解平常人物的情感,也是現代散文的主題,這恰恰說明了現代散文經過幾十年的發展,逐步走向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