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賞】鄧拓(1912—1966),福建閩侯人,優秀的中國共產黨員,卓越的無產階級宣傳家,詩人、作家。
解放前曾任《晉察冀日報》社長、晉察冀新華總分社社長、解放後任《人民日報》社長、總編輯。五八年後任北京市委文教書記並主編《前線》雜誌,六一年後大力從事雜文創作、結集為《燕山夜話》。此外還與吳晗、廖沫沙合寫過《三家村劄記》。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
鄧拓先生的散文題材比較廣泛,知識性強,頗多趣味,有的針砭時事,切中要害,富有寓意,給我們以深遠的哲思。這篇《可貴的山茶花》卻別具一格,給我們以深遠的情思。
文章開篇作者寫到自己臥病在床期間,“幸虧有一盆盛開的淺紅色的”楊妃山茶“擺在床邊,朝夕相對,頗慰寂寥”。
由此可見作者對於山茶花的喜愛了,以至於作者發現一個花朵被碰掉了,心裏覺得很可惜,還舍不得扔掉,作者將“她”拾起來,放在原來的花枝上,借著周圍的花葉把“她”托住。
我們不禁要問:作者為什麼如此喜愛山茶花呢?
因為山茶花一是擁有頑強堅貞的生命力,“經過了二十天的時間,她還沒有凋謝”,還有“在東風吹遍大地的時候,她更加不願離去,即便枝折花落,她仍然不肯凋謝,始終要把她的生命獻給美麗的春光”;二是她有不畏嚴寒的個性“她似乎在嚴寒的季節,就已經預示了春天的到來”。
正因為如此,作者才會對山茶花“情有獨鍾”。
還有我們聯想到作者後來,在“文革”時遭到迫害,作者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可以說山茶花也正是作者品行高潔的象征,這是我們不能忽略的。
作者既然如此喜愛山茶花,那麼他對山茶花的理解總不能隻停留在表麵層次上吧,否則豈不是成了“葉公好龍”。作者接著用較多的筆墨為我們詳細介紹了山茶花的名目、特點、種類、用途、種植方法等等。作者在此處的手法甚為奇妙,作者並沒有像寫說明文一樣來細致描繪,而是巧妙地調集自身豐厚的學識儲備,縱攬古代典籍書目,如唐段成式的《酉陽雜俎》,宋範成大的《桂海虞衡誌》、明王世懋的《學圃雜流》、王象晉《群芳譜》、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旁征博引,娓娓而談,為全文平添了幾分意趣,記敘也顯得搖曳多姿,詩意盎然,不過作者所引古文語言均淺顯易懂,故並不覺得枯燥而有掉書袋之嫌,反而進一步強化了證引的權威性,使讀者對山茶花有了更為全麵的了解和深刻的印象。
作者接著為我們進述了一則美麗的民間傳說,當魔王將大地變成一片慘白之時,一位白族少女,用青春和鮮血染紅了山茶花。讓世界重新變得五彩繽紛。這一神話故事恰到好處地映襯了山花茶高貴的品質,由此,作者從介紹山茶花的自然特性轉為歌詠山茶花的獨特品質。
作者接下來宕開一筆,在無數讚美山茶花的詩歌中精選引用蘇東坡、範成大、陸遊等人的歌詠佳作,極大地豐富了讀者對於山茶花的感性認識。
華章麗句、撲麵而來;曆代歌吟,彙聚交響,讓人感到應接不暇、別具一種疊加的衝擊效應。
作者最後寫道:“如今,我們生活在東風吹遍大地的新時代,我們要讓人民過著日益美滿幸福的生活,我們對於如此美麗而高貴的山茶花,怎麼能不加倍地珍愛呢!”作者寫到這裏,文章的主題得以升華,作者由詠花轉而歌頌美好的現實生活,令我們的思想認識也更進了一步,很自然地增添了文章的藝術感染力。
總之,這篇散文是詠物散文的典範之作,立意新穎,主旨深遠,文章語言清新流麗、明白曉暢且又平易淺近,文章結構整飭有序,閱讀此文還能給我們帶來知識性和趣味性的享受。另外作者能夠恰到好處地引用故典籍而不使文章晦澀難懂,同樣也提升了文章的審美內涵。
雨前何其芳最後的鴿群帶著低弱的笛聲在微風裏劃一個圈子後,也消失了。也許是誤認這灰暗的淒冷的天空為夜色的來襲,或是也預感到風雨的將至,遂過早地飛回它們溫暖的木舍。
幾天的陽光在柳條上撒下的一抹嫩綠,被塵土埋掩得有憔悴色了,是需要一次洗滌。還有幹裂的大地和樹根也早已期待著雨。
雨卻遲疑著。
我懷想著故鄉的雷聲和雨聲。那隆隆的有力的搏擊,從山穀返響到山穀,仿佛春之芽就從凍土裏震動,驚醒,而怒茁出來。細草樣柔的雨聲又以溫存之手撫摩它,使它簇生油綠的枝葉而開出紅色的花。這些懷想如鄉愁一樣縈繞得使我憂鬱了。我心裏的氣候也和這北方大陸一樣缺少雨量,一滴溫柔的淚在我枯澀的眼裏,如遲疑在這陰沉的天空裏的雨點,久不落下。
白色的鴨也似有一點煩躁了,有不潔的顏色的都市的河溝裏傳出它們焦急的叫聲。有的還未厭倦那船一樣的徐徐的劃行。有的卻倒插它們的長頸在水裏,紅色的蹼趾伸在尾後,不停地撲擊著水以支持身體的平衡。不知是在尋找溝底的細微的食物,還是貪那深深的水裏的寒冷。
有幾個已上岸了。在柳樹下來回地作紳士的散步,舒息劃行的疲勞。然後參差地站著,用嘴細細的撫理它們遍體白色的羽毛,間或又搖動身子或撲展著闊翅,使那綴在羽毛間的水珠墜落。一個已修飾完畢的,彎曲它的頸到背上,長長的紅嘴藏沒在翅膀裏,靜靜合上它白色的茸毛間的小黑晴,仿佛準備睡眠。可憐的小動物,你就是這樣做你的夢嗎?
我想起故鄉放雛鴨的人了。一大群鵝黃色的雛鴨遊牧在溪流間。清淺的水,兩岸青青的草,一根長長的竹竿在牧人的手裏。他的小隊伍是多麼歡欣地發出啁啾聲,又多麼馴服地隨著他的竿頭越過一個田野又一個山坡!夜來了,帳幕似的竹篷撐在地上,就是他的家。但這是怎樣遼遠的想像嗬!在這多塵土的國土裏,我僅隻希望聽見一點樹葉上的雨聲。一點雨聲的幽涼滴到我憔悴的夢,也許會長成一樹圓圓的綠陰來覆蔭我自己。
我仰起頭。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霧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我臉上。一隻遠來的鷹隼仿佛帶著怒憤,對這沉重的天色的怒憤,平張的雙翅不動地從天空斜插下,幾乎觸到河溝對岸的土阜,而又鼓撲著雙翅,作出猛烈的聲響騰上了。那樣巨大的翅使我驚異。
我看見了它兩肋間斑白的羽毛。
接著聽見了它有力的鳴聲,如同一個巨大的心的呼號,或是在黑暗裏尋找伴侶的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