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猶飄千尺雪。
吳道子白須飄飄,身影瀟灑,步履飄逸,出塵如天界仙人,閑挺信步,縮天地於尺寸之間,左手背負,右手持筆而畫。
海晶水焰筆,三品中階畫靈筆,集十條山川大河而成,傳聞毀滅於天天赤中洲的千朝大戰中,三百九十年後於通天河,重見天日。
吳道子持筆作畫,畫名,瑤池天上風。
他每一筆落,就有一深紫色天雷撕裂天幕而來,橫沉於江麵。
他把瑤池從天上搬下。
金光衝天而起。
光芒百丈。
紫雷滾滾。
每一筆落,氣溫便下降一截,至第九筆,本來是百花盛開的春季竟然飄起雪花。
漫天大雪衝卷如狂,大風吹,飛沙走石。
三百裏通天河,在這一瞬間冰封。
三十萬大軍猶如洪流狂潮,更像是一股狂飆巨浪,鋪天蓋地超車遲國湧去。
高高在上固若金湯的層樓廣廈,頃刻灰飛煙滅,一百五十年的基業,土崩瓦解。********,奠定了天赤中洲北域的基本格局,伽藍一朝獨尊,國運一日千裏強盛之極,氣吞萬裏如虎,固一世之雄。
西蜀位於中洲西北角偏南,地裏方位優越,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如此軍事要塞,鋒火硝煙自然不會間斷,隻是西蜀打建過以來就兵強馬壯,對外極力擴展版圖,政治手腕強硬,帝王作風硬朗,軍隊訓練有素,多年來一直屹立不倒,儼然一副大國姿態。
若非六世主整日舞文弄墨不思朝政,將西蜀國運大氣象破壞,怕是即便以伽藍的強盛兵力,要攻打下這座偉岸城池,也會頗費些周折。
拿下西蜀,則伽藍第一步戰略部暑算是初步完成,其實現亂世春秋大一統的千古霸業,也走完了第一步。
吞並西蜀四百萬裏土地,假借以時日,兼容並包,文武皆治,用不了多久原本昌盛的國力就能更上一層樓。
介時,整個中洲西北域的整個大格局也將全部改變,中洲七雄,北域五霸,西南九王,幽寒十三洲,這些老牌勢力也勢必會重新整合。
或縱或橫,或捭或闔,或聚或散,是繼續分離,還是江山一統,也待分曉。
這一切,都以滅西蜀為起點,所以無論花費多大代價,西蜀都是要被攻下的,不然伽藍怎會不遠千裏舉兵七十萬來此,更是空前出動了海陸空三軍前導軍,這等足以逆天的大手筆,在伽藍整個王朝戰爭史上尚屬首次,沒有任何先例。
足見其拿下西蜀的決心。
大殿上,有風吹。
天空烏雲翻滾,大雨傾盆,雨勢已如狂。
“伽藍定鼎西北,格局已成,下一步,就是稱霸中洲了罷。”衡贏目光低垂,幽幽說著。
大將軍回複一個簡單的嗯字。
“伽藍自古大國,你朝天子又雄韜武略,伐兵中洲,問鼎天下,成一世之王,指日可待,隻是中洲那些龐大勢力同樣不可小覷,日後天下,怕是更加亂了。”
酒葫蘆裏的酒,隻剩一口,大將軍以手掌做輕推狀,讓給了皇帝衡贏。
末世君主並不推辭,將這最後一口八方酒,一飲而盡。
“我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一則為滅城掠地,二則是為了它而來,我說的沒錯吧。”
大將軍絲毫沒有否認,平靜道:“西蜀滅亡已是定勢,傳聞西蜀先帝在世時得到一支三品畫靈筆,以此創世,借此筆鎮國,傳承後世,為西蜀三百萬公裏土地的定海神針。”
衡贏表情突然有些落寞,好似追憶起無限往事,開口說道:“筆名煥風千庭,我朝先祖所得,纏之以西蜀百年國運氣象,創世之後即做鎮國之用,江湖不見已有三百多年。”
他望向殿外如幕大雨,又望向地麵已經那具有些冰冷的屍體,曾朝朝暮暮日日夜夜相伴左右的熟悉身影,而今卻已陰陽相隔。
朝舞君王側,夕死野道旁。
衡贏抖抖雪白衣袍,緩緩站起身來,目光融入天外越來越大的急雨,說:“想必後世史官會記載西蜀最終毀於我手,對此我不想狡辯,為君者若是沒有這點氣魄倒也是個笑話,我不怕遺臭萬年罵名百世,世人說我隻會吟詩作對,我無異義,隻是讀書人自有讀書人的風骨,聖人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想這話是沒錯的,
煥風千庭筆,我可以給你。”
天風突然更烈。
“但請大將軍,答應我一個條件。”
衡贏眼中有精光乍現。
天空炸雷轟隆。
雲氣大開大闔,有縱橫咆哮之勢。
大風橫吹。
從蒼穹下倒著灌來,撲進這座沉默許久的人間琉璃金瓦。
衡贏說:“我有一身文氣浩蕩,不願空留人間,今日,在說出條件之前,我以書生身份,邀大元帥共此一戰。”
伽藍將軍起身,玄甲耀眼,刀跨其右,神情肅穆,目光中含著敬佩,雙手一前一後重疊抱拳,道:“素聞衡贏帝一身文氣濤天,今日榮幸之致,能親眼見一見樂府境界的大文豪,此一戰,雖死無憾。”
眼見西蜀山河一點點破碎的君王放聲長笑,麵朝蒼天,視線穿越層雲大雨,朗聲道:“請煥風千庭。”
這一聲落,西蜀三百三十萬公裏的廣褒土地上刹那升起雲霞。
齊齊震動。
如彩色錦緞鋪天蓋地,徐徐升起。
變幻莫測。
氣象蒸騰。
那般浩大氣勢,比之七十萬大軍潮流,絲毫不讓,有過之而無不及。
西蜀第一高塔摘星樓,其內徒然豪華璀璨,有大光如火,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