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奕聽後先是一怔,然後抬手照著許寒的頸部就是一下,動作幹淨利落,力道掌握的恰到好處。

許寒緩緩的閉上眼,她終於能從這折磨人的酷刑中得以解脫,耳邊傳來的心跳沉穩而踏實,與她的心跳重合在一起,最後也分不清是誰的心跳了…她久違的沉入深度的睡眠中…

等許寒醒來的時候,她已身處在一個奢華卻陌生的房間。日光從剔透的窗戶中射入,照亮了視野。

剛從無夢的深睡眠中醒來,大腦還處於半呆滯狀態。許寒用拇指和食指按住眼角,不禁感到輕微的眩暈,她試著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依稀記得,在機場看見了邵允天,然後身體的原主人‘許寒’暴走,她整個人痛苦不堪……再往下她卻記不起來了。

“喂,你既然醒了,好歹吱一聲。”納蘭奕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許寒頭上響起。仔細聽就會發現,納蘭奕的話中隱隱帶有一絲笑意。

緩緩起身,雖然疲倦感仍充斥全身,但和之前相比,精神已經恢複了大半。許寒甩了甩頭,眼中的睡意全無,環視四周。

“額——”許寒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心說這是什麼情況?她怎麼會趴在納蘭奕的身上?不對,應該說納蘭奕為什麼和她在同一個床上?

“喂,你感覺如何?”納蘭奕也坐起身來,抻了個懶腰,順便活動兩下筋骨。

“非常糟!”許寒並未深思,直接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

有什麼比一覺醒來身邊突然多了一名陌生男子還要糟糕的呢?雖然這人不算太陌生,長相也過得去…但她心裏就是不爽,極度的不爽!

“還有什麼難受的地方嗎?”納蘭奕誤以為許寒的身體仍有不適,不禁下意識的出聲詢問。

“沒,沒有了。”許寒一愣,她沒想到納蘭奕會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感到詫異的同時,反射般的搖了搖頭。

“話說,你那是什麼破毛病,本來好端端的突然發作,醫生檢查完卻完全找不出病因。”納蘭奕問出一直盤桓在心底的疑問。

在他的印象中,許寒是極其清冷孤傲的,雖然有時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驚世之舉,但絕對不會是一個懦弱無能的人。

而許寒那時的樣子很奇怪,好似很無助,很迷茫,不堪重負…那摸樣他好像以前也見過,就是邵允天到訪菲拉斯那次,當他趕到時,依偎在邵允天懷裏的許寒,臉上就是那時神情,隻不過更決絕一些。

似乎許寒每次出現那個神情,邵允天都在場。

這是無意中為之巧合,還是……

許寒並不知納蘭奕如此複雜的心理變化,權衡一下其中的利弊,她選擇了沉默。她本想說這是家族病,無從可尋,但轉念一想,貌似納蘭奕比她還要了解‘許寒’的出身,那麼說根本就是自掘墳墓。

“你不說就算了。”意外的,納蘭奕並沒有對此做過多的糾纏,隻見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酒店的開門卡,扔向許寒,“你的房間就在隔壁。”

聽到納蘭奕變相的逐客令,許寒卻靜靜地站在原地,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半依在床頭的納蘭奕,突然開口道:“為什麼我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兒?”

換做平時的納蘭奕,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她離開,就算沒對她動手動腳,也不會急於趕她走。雖然她深知自己的外貌如何,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可笑,但她的直覺告訴她,納蘭奕絕對有事瞞著她!

“我能有什麼?”納蘭奕聳聳肩,隨即故作高深的勾起嘴角,痞痞的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要是想留下來可以直說,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就算你上下一邊平,前後一樣寬,假如在我身邊為我提鞋更衣的話,勉強還是可以容忍的。”

要是尋常女子聽到納蘭奕的冷嘲熱諷,恐怕會羞得無地自容。可這招在許寒麵前,卻起不到一絲一毫的效果,甚至她連眉毛也未皺一下。

畢竟一個把臉上的刀疤當做最滿意部位的女人,她的神經,絕非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忽然,許寒欺身上前,抬手覆上納蘭奕的左肩,隨之換上一副了然的口吻:“傷口果然又裂開了!”手上傳來濕熱略帶粘稠的觸感,再加上即使空氣清新劑也無法完全掩蓋的血腥味,使許寒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真是的,你這女人,神經比正常人不知粗上好幾倍,感覺倒是異常的敏銳。”納蘭奕歎了口氣,語氣中頗有幾分無奈。

他自認為隱藏的很好,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床單…隻要不仔細辨別,應該說就算近距離觀察,也不會露出絲毫破綻,虧他特意囑咐人在房間內放置可以消除血腥味的空氣清新劑,這女人的鼻子簡直比狗還要靈!

“你有自虐傾向?”許寒挑了挑眉,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

“哼!”納蘭奕沉下臉,冷哼一聲,賭氣似的把頭轉向另一側,小聲嘀咕道:“還不是某人死死攥住別人的衣襟,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話說許寒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被納蘭奕打暈以後,邵允天立即找來島上最好的醫療隊為許寒進行精密的檢查。

檢查出來的結果卻令眾人倍感意外,按照醫生的說法,許寒的各項指標均無異常,甚至比平常人還要好上幾分。

至於許寒本人則從頭睡到尾,絲毫沒有始作俑者的自覺。而且,自始至終,她一直抓著納蘭奕的衣襟不放。納蘭奕以此為由,多次‘婉拒’邵允天的幫忙,最後更是強硬的直接將許寒抱回自己的房間……

“瘋子!”許寒翻了個白眼,低聲咒罵道。

納蘭奕剛才的說話聲雖小,卻仍一字不落的傳入她的耳中,不用細想,她也能猜出大概的情況。估計納蘭奕在搬運她的過程中,令還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然後非但沒及時處理,反而就那麼保持同一個姿勢到現在。

虧他現在還能在這兒麵不改色的與她周旋,要是換做普通人,別說疼痛難忍,可能早因失血過多而一命嗚呼見閻王去了。

這人,真是名副其實的瘋子!

“怎麼,感動了?”納蘭奕玩味的勾起嘴角,揶揄的笑道。

片刻的沉默,許寒輕輕低下頭,額前發梢投下的陰影擋住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半晌,她重新抬頭,板起臉,正言厲色的告誡道:“不要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

對重生後的許寒而言,死並不可怕,但人死後,周圍的人會有多難過,她卻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今她仍不忘不了臨死前,好友將她抱在懷裏痛哭的模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似上麵還殘留著那滾燙的溫度。

“性命嘛?”納蘭奕輕笑一聲,慢慢垂下眼簾,“像我這種本就不該出生的錯誤,就算死,也沒有人會為我傷心難過。”

許寒愣了愣,納蘭奕為什麼忽然用那麼悲傷的語氣,仿佛在極力壓抑心中的痛苦一般…隨即她聯想到納蘭奕的身世,便稍微有點理解納蘭奕話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