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玉簫的女子全身一顫,即使知道麵前的人隻是強弩之末,仍控製不住地垂下眼睫,沒有了剛才的勇氣,心中隱隱的不安被放大再放大,甚至有一種落荒而逃的衝動。但當目光觸及前方停止滾動,上側有一道細痕的碧簫時,便如同觸了電一般移開視線,那一道痕跡卻深刻的印在了她的心裏,恐懼感被再次凝聚起來的堅定信念深深掩蓋。
“顏,”這是她第一次正麵地叫顏的名字,以往那個乖巧而怯懦的女孩兒不有從前的天真,雙眸中燃燒的是濃濃的恨意。是的,恨意!從被收養的那一日起,名為家仇的恨便深深紮根,從恐懼到疑惑,直至最後看到那樣殘忍的笑容,被鮮血掩蓋的罪惡的事實,才開始恍然大悟。報仇!報仇!那個纖瘦的自己啊,在那一瞬間瞳仁裏仿佛淬了毒。直到——女子對自己不再加以提防,自己也漸漸擁有了能力,再到現在——恨意的獠牙撕開了那張乖巧的麵孔,克製的血性被激發,野獸的本性終於顯現出來。
令玉簫憤怒的是:那個表麵上溫文爾雅的女子眼中,依然沒有任何懼意,甚至連半分吃驚都沒有,反而平靜地如一潭深水,任何事情都無法擾起半分漣漪。為什麼?為什麼?玉簫的心裏開始咆哮。她原本以為顏會驚訝,會害怕,會求饒,但是沒有,沒有!玉簫的心裏湧起了癲狂的意識,肆虐的恨意鼓成了一個碩大的氣球,卻在顏的平靜下漲破,潰不成軍。
一種莫名的驚惶感開始在玉簫的心中蔓延,身體裏那根緊繃的弦即將崩潰。
“逍遙散的味道總是能讓人的心得到平靜。”仿佛是在評價一味新茶,顏的聲音顯得更加清靈出塵。
聽見這話的玉簫的思緒開始回籠,嗓子眼的那口腥甜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繼而是一陣癲狂的笑聲:“哈哈哈,我怎麼可能蠢到隻下逍遙散,果然,你還是中計了,哈哈哈……”
“噢,千羽霓裳舞麼?倒是沒有想到你竟能練成,想必以後身子骨也撐不了多久了吧,可惜呀,難道你不知道這種舞,隻會對中了千羽漫漪水的人才有效嗎?”平靜到令人發指的語氣,很容易讓人辨別出來她並沒有中逍遙散。
癲狂的笑聲,驟然停止,迎來的卻隻是更為諷刺的笑容裏,“你千算萬算,卻算漏了碧簫,,從傳世以來,上麵便淬了七種毒,其中就正好有千羽漫漪水呢。”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哦,如此說來,我還有半個時辰的命,據說千羽雙毒隻需在一刻鍾使人斃命,按我這體質,多活一刻鍾應當也沒什麼問題。”反應完全不像一個正常的瀕臨死亡的人,眸中除了平靜,也隻剩下平靜。
玉簫感受到一種濃濃的挫敗感扼住喉嚨,身體因反噬像是要炸開,沒有絲毫成功者的喜悅,恍惚中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對是錯。
“玉簫,你的心裏一定是恨我的吧?”顏的眸光淡淡地投向玉簫,仿佛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輕囈,纖長的睫毛輕眨,仿佛蒙上了一層迷霧。“當年將你收養,也本隻是希望你可以遠離仇恨,卻沒有想到你最終還是走上了歧途,其實當年的事,並不是如你所看見的那樣——”
“閉嘴!”輕輕淺淺的聲音被厲嗬打斷,“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謊話?不要再狡辯了!”玉簫的情緒無比激動,眼神裏透露著凶邪,仿佛是一隻被放出籠子的困獸。但玉簫的心裏已經感覺到內心的那層壁壘正裂開了一條縫,一種莫名的恐惶情緒開始席卷,迫使她不得不一臉凶惡地自我欺騙。
“唉,”顏柔柔地歎了一口氣,眸中的清靈之氣仿佛在勸說玉簫不要再自欺欺人,又仿佛是在悲憫著對方,“罷了,看來過去的事情已經成為了一種執念,心魔既生,便無法根除。”眸光定向玉簫,又像是在透過玉簫看另一個人。
隻是一瞬間,又仿佛過了很久很久。
玉簫仿佛明白了什麼,腦海中捕捉到的靈感卻是一閃而逝,心裏有些飄忽不定。玉簫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三年的時間,讓她對顏產生了一種感激,就像是姐姐對自己的關愛一般,但與此同時,內心裏的那股執念又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個女人用偽善的麵孔,來欺騙你的信任,難道你真的要相信她嗎?想想你的家人,想想那一世的鮮血!
心神定了定,玉簫緊咬著下唇,終於下定決心:“你不用再騙我了,我不會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