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雲的家在“陽光100”,這是“海歸”、金領們紮堆兒的地方。由於距CBD很近,這些打工皇帝、皇後們特別相中這個地方。房價炒的很高,一平米要一萬多。一套房子裝修下來,怎麼也要二百來萬。像陸學鋒這樣的“海帶”是絕不敢奢望的。倒是滿符合何曉雲的“身份”。
四周餐館也都各具特色,迎合“小資”們,準確說,是帶有“小資”味道的中產階級們的喜好,他們吃的就是“情調”。比如,有一家日本“料理”,要不是何曉雲帶陸學鋒去,他都進不了門。原來,門口有三盞燈,要把手伸過去,擋住燈。運氣好呢,一次門就開了,運氣不好,你就得試三次,煩人!可“小資”們樂此不疲,經常會帶新朋友來,炫耀他(她)的“發現”。也許,這也算是“體驗經濟”的一個具體實踐吧。
那些腰纏萬貫的“大款”和“土財主”們是不屑於住在這樣的房子裏的: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中獲得那麼一點兒生存空間,太憋曲了。他們要的是“獨立”房屋,有一大片地,最好靠著高爾夫球場,或河流、小湖什麼的。“陽光100”最大的優勢是距CBD很近,上班方便,對“大款”們而言,根本不存在—他們無需上班,打場高爾夫,玩兒趟“後宮”,大筆的鈔票就到手了。因此,物以類聚,這裏成了“海歸”們的天堂。在這裏,人們說英文,可能比紐約唐人街上說得還要純正。“陽光100”很陽光!偶爾幾片烏雲就是“大款”和“土財主”們豢養了幾隻“金絲雀”,用流行的說法兒—**。不細究她們的談吐、舉止,倒也還算“養眼”。
何曉雲住在30層,室內布置在陸學鋒看來很“美國”,躍層式的格局,三間臥室在樓上,樓下是客廳、餐廳。開放式的廚房,水池在中央,號稱是美國近來流行的“島”式操作台。還有一個吃早餐的“NOOK”。更讓陸學鋒吃驚的是,餐廳外竟有一個DECK—一片二十來平米的屋頂平台,支著台BBQ爐,恐怕也是擺設:樓高風大,燒烤起來不會太愜意;左鄰右舍也會對你的炊煙提出抗議。
何曉雲今天的確喝了不少,上電梯時還差一點兒按錯了層。楊大偉早趴下了,沒聽“堂會”,就叫唐淑華安排人抬走,讓他的新任司機送回家。
陸學鋒扶何曉雲進了門,在玄關,他剛想說晚安,卻被她用眼睛製止了,輕輕說了句:“扶我上樓。”
“會不會吵到你女兒?”陸學鋒有些擔心。
“她住校,就我一人。”
陸學鋒小心把她扶上樓,樓梯很窄,而且較陡,不如美國的舒適,大概為節約空間吧。
主臥室很大,有二十幾平方,一張KingSize大床擺在中央,四周還留有很大空間。何曉雲從壁櫃裏拿出一件睡衣,走進浴室,回頭說了聲:“你坐一會兒。”說著,半掩上門。
陸學鋒順從地坐在床上,很舒適,很有彈性。但他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以前,他也到過何曉雲的家,就在她和妹妹的小屋裏,也是坐在床上。可那時,屋子小得除了床,沒地方可坐,倒是挺坦然的。現在,樓下大客廳裏,沙發、椅子容得下二十個人,他卻坐在臥室的床上,總覺得有些曖昧。
陸學鋒不自然地環顧四周,眼睛落在何曉雲剛才取睡衣的壁櫃上。這是一個也很“美國”的衣櫃,碩大無比,人都可以走進去換衣服,就像地產廣告上宣傳的“步入(Walk-in)”式衣櫃吧。
聽著浴室內的流水聲,陸學鋒心裏很不平靜:我是不是該做點兒什麼?我是不是像“撈咪”故事裏所說的“禽獸不如”?二十年前,你出國前的那個假期,曾經好幾天呆在我那三居室的單元裏。那是在推平了的“海棠院”上蓋的新樓,父母還沒搬過來住,我們居然就那麼老實地聽音樂,看小說,手都沒拉過。你去日本後,我們通了很多“情書”,你曾有一封信提到過此事:“……說給別人肯定都不相信,那個假期那麼長時間二個人(原文如此,陸學鋒總喜歡挑她的語法錯誤和錯別字,以至於她有一次回信抬頭稱謂是“新華字典:”)呆在那幾間房間裏,竟然那麼老老實實的,大概隻有你我幹得出來,你是太謹慎了。我設想了許多種咱們再見的情景……”你是在抱怨嗎?你是在期待什麼嗎?如果說我們當時太年輕,十九歲,不懂該做什麼,或者我們太謹慎,懂得不該做什麼。那麼現在我們四十歲了(我還差兩周,你還差十周),曾經滄海,遍曆巫山,難道不應該做點兒什麼嗎?我記得那幾天我們反反複複就聽兩盤磁帶,那時的音像製品實在是太少了,一盤是許多名曲:貝多芬的“致愛麗絲”,莫紮特的“弦樂小夜曲”,你最喜歡聽的是“少女的祈禱”。大三時,我彈了幾天吉它,最熟練的就是這一首,那是為你練的啊!另一盤是舒伯特的“未完成交響曲”。難道這就是宿命?!我們永遠是“未完成”?
水聲停了,陸學鋒心頭一緊;房門開了,陸學鋒眼睛一亮:就見何曉雲隻穿一件半透明的睡衣從浴室走出來,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包裹著,紅潤的臉上散發著水蒸汽。在燈光的照射下,嬌小的身材在睡衣下暴露無遺,乳峰不高,小巧玲瓏,紅紅的**清晰可見。陸學鋒頓覺呼吸急促。
“你也去衝一下吧。”何曉雲輕輕說道,臉上飛過一道紅霞。
“你……確定?”陸學鋒笨嘴拙舌道。他以前也和女孩子們上過床,第一次都要“確定”對方是完全樂意的,甚至是渴求的。當然不是直接問,太不藝術了。可今天,他卻張口結舌地問了出來,實在有失風範。
“嗯。”何曉雲款款地上了床,輕輕推了一把陸學鋒。
陸學鋒盡情享受高速水流撞擊在身體上所帶來的快感,水溫很高,膨脹著他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
擦幹身體,他隻披了一件浴巾,走進臥室,悄悄地上了床。何曉雲居然睡著了!睡得很香,很沉,樣子很美,一付不勝酒力的嬌羞。陸學鋒剛想推醒她,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使他停住了手:如果她是真心想做愛,怎麼會睡著呢?難道酒精的作用那麼強烈?如果酒精的作用這麼強烈,那麼她前麵的邀請是否也歸功於酒精?不!我決不在這種狀態下做愛,除非我也醉了,要不,就等兩人都清醒時。想到這兒,陸學鋒又輕輕下了床,從浴室裏取出一件浴袍穿在身上—衣服已經洗了,夏天幹得快,早上就可以穿了。他小心關好門,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沒去關臥室燈,何曉雲在信中說過,她怕黑,喜歡開著燈睡覺。
你真他媽是“禽獸不如”!陸學鋒在客廳裏罵了自己一句,走到窗旁,打開一扇,點上一根煙。
午夜一點多了,CBD仍然燈火通明。許多寫字樓裏並沒有人辦公,新蓋的豪華公寓也還沒有人入住,卻一個個房間都亮著,與樓頂、路旁的霓虹彩箱交相輝映,構成CBD的絢麗夜景,一片繁榮。浪費?可能有一點兒,每天的電錢能救助多少失學兒童?精明的房地產商們可不這麼看,當人們被那富麗堂皇的景象所震懾,潛移默化中,你就已經成為了潛在的客戶或義務宣傳員。他們深刻理解“眼球經濟”,廣告,示範作用所帶來的豐厚利益,扔一點兒小錢兒簡直不算什麼。炫富,隻有芸芸眾生對財富頂禮膜拜,孜孜追求,才能起到效果,炫耀者們才能沾沾自喜。人們在追求財富的同時,又肆無忌憚地揮霍、浪費著。人是太聰明了,還是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