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風起雲湧葉飄零(6)(1 / 2)

6.生老病死,婚喪嫁娶,還有蓋房子,都是大事。除了這些,對於農民來說,要說還有一件大事,那當數農事。一年之際在於春,春不種秋不收,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誰也不會不按照節氣走。一過了年,天明顯的亮得早了。古人雲,土脈陽和動,韶華滿眼新,一支梅破臘,萬象漸回春。天剛蒙蒙亮,李有富帶著李來,父子倆一人背一簍子糞,帶著鎬去西溝自留地。剛一到街上,就碰上了劉瑞的爹劉長河。劉長河又去看山。他總是早出晚歸。所以大隊讓他長年看山,就是因為他認真負責。又去啊,長河!李有富先和劉長河打招呼;李來隨即也叫了一聲叔。父子倆主動招呼劉長河,那劉長河也非常和氣地回應父子倆。兩家雖然因為說對象的事情有了過節,但是兩家男人都表現得寬厚大度。盡管事發當時大家都很不愉快,但畢竟事過境遷,不愉快的事情畢竟過去了,如果大家都還要耿耿於懷,那也就太不夠爺們兒,男人還是男人嗎?!後來兩家的老娘們發生了口角,那也是因為有串閑話的而引起的。老娘們就是老娘們,舌頭長,耳朵根子軟,閑得無事嚼舌頭。李家父子走在前麵,劉長河隨其後進了西溝。腳下踩著嫩嫩的碧綠的草尖,鼻子裏吸著帶著朝露的清涼的晨風,心口窩兒裏感到爽爽的,春天的氣息濃濃的。李家父子向右拐,爬上一道石塊壘的堰階子,去了自家的自留地。劉長河向左拐,順著左手坡根下麵的一條羊腸小道上了山。他要順著這道山梁上的小道向高處爬,向西走,要走過數道山梁,數條山溝,走得很遠很遠,踏破鐵鞋去巡山,他在天地間。將半邊村子的山都要巡視一遍,看果樹,防火災,他有他的職責。眼下正是春曖花開時節。遠山卻依舊是幹刷刷的樣子,黑色的樹木灌叢,裸露的焦黃的山崖峭壁,還有光禿禿的土地,都還處在一種沉睡的半冬眠狀態。起了風,一陣陣嘶嘶的紮人的叫聲喊了過來,有些春寒料峭,農家說這是倒春寒,氣候不正常。遠處,山崖向陽的地方,偶爾隱約可見漂浮著一塊一塊粉紅色的霞瘢,那是一棵一棵開得妖豔的山桃花,披著陣陣寒意帶著幾分艱難來打扮春天。近處,山坡上的杏花骨朵也圓鼓鼓的,煙霞嫋嫋,含苞待放。古人雲,枝綴霜葩白,無言笑好風。清芳誰是侶,色開小桃紅。杏花是山桃花的姊妹,二者爭風鬥豔。然而杏花的美麗讓人看得更真切些。杏花的美是一步一步地展示出來的,先是淺紫紅色,那是花骨朵,爾後呈現粉紅,那是花骨朵剛呲嘴,然後逐漸地變成了白色,這時,花兒已經完全綻放了。向陽的地方先開,接著慢慢鋪展開來。用不了一兩天的功夫,溝溝嶺嶺,滿山遍野,一片片紅,一片片粉,像是覆蓋上了美麗的織錦,名符其實的一個花的世界。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當陽光灑在雪白的花瓣上的時候,到處都是銀光閃閃,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當然,這都是還要過幾天的事情。太陽已經升得有兩竿子多高了,劉長河身披金光從西溝的最西邊的山梁上折返回來了。他要回家吃早飯。吃完飯再重新上山。他走到坡根的時候,見李家父子還在大核桃樹底下,揮著鎬吭吃吭吃地釗地。他便大聲地招呼李有富,有富哥,該回去了。李有富直起腰,扭過身子對劉長河說,是該回去了,一會還得幹活去。劉長河走了。李家父子還在釗,還在刨。李有富對自留地肯下功夫在村裏是出了名的。他不怕髒,掏大糞,撿豬糞,撿驢糞,還有家裏的爐灰糞,隻要是有糞,他就往地裏背。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有了糞還愁不長好莊家?白薯秧被旱得耷拉了腦袋,他就挑水,用茶缸子要水一棵一棵地澆。到了秋天,別人家的白薯秧都不結白薯,他的白薯秧哪棵都結二斤多一嘟嚕。把自留地種好了真頂用啊。用自留地打下的糧食做補貼,他家就沒有戴上虧糧戶的帽子。他帶動和影響了一大批人,跟自留地下功夫的人在村子裏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苦日子逼著人窮則思變。李家父子從自留地回來的太晚了。他們來到分派活的三岔路口時,幹活的社員已經走光,就隻剩下隊長楊長生一個人。楊長生對李有富說,李有富,今兒去石匣溝釗地,帶飯啊!李有富答應著。爺倆匆匆忙忙地回了家,稀裏糊塗地吃了點飯,帶上點飯,背起簍子拿著鎬便去出工。李家父子再次來到街上,隊長楊長生已經走了,他們卻碰上了那個給保媒拉纖的老薑。李有富跟老薑搭話,什麼時候來的,老薑?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你了。弦外之音,是很想她來。老薑回答,昨日下午。李來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老薑打量一下李來,問,李來的對象搞了沒有?李有富回答,沒有。接著,李有富說,老薑,今兒晚上到我那兒吃飯去。老薑說不了,胡家已經安排了,晌午上胡家吃去。於是,李有富又說,那明日晌午上我那兒。老薑答應了。老薑在這個村,不愁沒有住的地方,不愁沒有吃飯的地方。她簡直成了活菩薩,人人對她恭而敬之,到誰家都是誰家的座上賓。自打那次劉家和李家因為說對象的事鬧了個不愉快後,她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到這個村來了。她這次來肯定是又有了新主顧。閑話少敘。卻說李家父子趕到幹活的地方已經是很晚了,社員都在歇著了。在地裏幹活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上午中間有一歇,下午中間有一歇。李有富跟隊長楊長生撒了個謊,說是走在半路途中突然身體有點不適,這才晚了的。楊長生沒有說什麼也就過去了。轉眼間到了晌午吃晌午飯的時候,各人拿各人的幹糧找個地方坐下來吃。有三個五個湊在一塊吃的,也有自己找個什麼地方一個人吃的。靠北坡根坐了一夥人,有李家父子,有楊長生,有楊結實。楊結實的身體恢複了,能夠下地幹活了。除了上述幾個,還有牛姓社員和吳姓社員。大夥吃完飯,一邊曬太陽一邊閑聊天。牛姓問楊結實,結實,你病好了還跟你媳婦“打井”不?所謂“打井”就是指兩口子過夫妻生活。楊結實用眼睛直直勾勾地盯著牛姓社員,問,什麼“打井”?牛姓見楊結實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用手勢向他比劃。他左手大拇指和無名指彎成一個橢圓形的圈兒,然後用右手的無名指往那個圈裏杵,反複地杵。楊長生阻止牛姓,他傻了叭嘰的,你跟他胡說八道什麼?!牛姓和吳姓都抿著嘴笑。楊結實像是明白了牛姓問的意思,楊結實十分認真地對牛姓說,我不“打井”,我媽不讓我上小南屋。瞎子不要我,我不“打井”。頓時,眾人爆發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