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風起雲湧葉飄零(3)(1 / 2)

3.一進臘月,風就多起來,三天兩頭的刮。那天上午,又是那個北風吹。寒風凜冽,風沙陣陣,刮得天昏地暗。凍得人恨不得往耗子洞裏鑽。所以街上極少行人。工作組老陳是躲不過這場風沙的,他照例是要從他的住處到他辦公的地方去工作。他走到社員每天等派活的那個三岔路口西溝口的時候,眼前突然一亮,左手臨街大門口的兩條鮮紅的對聯衝擊著他的視覺。是誰這麼早就貼上了春聯?!春節還早?!這春聯貼得還蠻結實的,這麼大的風沙竟然沒有把它刮掉。他上前駐足仔細看了一會兒,便轉身返回他的住處,拿來照相機把這副對聯拍攝了下來。然後到大隊部把李永樹,王林,劉誌等大隊幹部找到現場來。李永樹、王林、劉誌三人上前一看,不約而同,心裏也是一驚。那對聯寫的是:受盡一年饑寒苦收倉閉戶兩手空橫批是:年複一年老陳憑著他敏銳的政治嗅覺,聯想到中央文件裏講的精神,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種最新的社會動態,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他認為這件事情必須要引起高度的重視。更何況他的職責在身。一起狂風又來,吹得四個人睜不開眼睛,不得不同時低下頭去避那歇斯底裏的風頭。狂風過後,李永樹靠近牆壁,伸手要去撕掉那副對聯。老陳攔了他,老李,不用著急撕,先想一想這件事情怎麼處理?!李永樹思忖半晌,然後說,讓老劉去查一查,查出人來後,嚴肅批評,對他進行教育。老陳顯然不滿意李永樹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他心想,農村幹部的政治素質真是太差,一點政治敏銳性都沒有,這麼大的政治事件全然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他沉著臉,看看李永樹,看看王林,再看看劉誌,然後語重心長地說,我們當幹部的頭腦裏要有一點政治,不要整天價稀裏糊塗的;這副對聯很反動,它表達著一種對社會主義的不滿,對共產黨的不滿!!!李永樹似乎真的並不怎麼太在意這件事,他認為知道是誰寫的重要麼?寫寫對聯,發發牢騷,有什麼關係?其實,李永樹一猜就能猜到這副對聯是誰寫的。一聽老陳那樣一說,感到問題的性質嚴重了,事情鬧大了,涉及到誰,誰恐怕就要挨整。於是,他又說,查也查不出來是誰寫的。大門往裏,到半坡上,住著2—20戶人家,識文斷字的人也不少,誰知道是誰寫的。老陳把沉重的目光投向劉誌,心裏說,你治保主任是什麼態度?!劉誌沒有吱聲。老陳有些生氣了,他吩咐李永樹,老李,你給公安局打電話,向公安局報案吧!進了臘月,孩子們都盼過年,大人們盼年終結算。這是多少年來形成的一種生活的程序,似乎是你別無選擇。誰的心裏都有一本賬,誰都知道年終結算自己沒有多大的“戲”。但人們還是在盼,即便是年終結算是在開一次玩笑,但它總還是可以給人一次玩笑,也不冤枉辛辛苦苦幹了一年。一個工分合三分錢,四分錢,五分錢,六分錢,頂好的合到七分錢八分錢。一個強壯勞動力一天掙10個工分,除去雨天雪天,一個強壯勞動力一年能掙多少工分?一年能掙多少錢?分糧食,分蔬菜,分水果,一年的開銷全都在這裏麵。人們越是盼著生產隊辦年終結算,這年終結算卻是遲遲不辦。有傳言說是工作組攔住不讓辦。說是工作組有什麼賬還沒有查完。然而,在臘月二十三之前,各個生產隊還是把年終結算給辦了。少一半社員戶,不但沒有結算出錢,反而還欠生產隊的錢,就成了人們常說的“超支戶”。所以說,出現前麵那副對聯是不足為奇的。接下去是過年,家家戶戶千篇一律。三十晚上熬夜算是一件大事,卻是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沒有什麼充實的內容。年青人湊到一塊打牌,打個通宵,也不過如此。還有就是到李有富家聽李有富說書,這是年年三十晚上的一道大餐,必不可少。李有富小時候念過幾天私塾,識文斷字。年輕的時候喜歡讀一些武俠書。像什麼《七俠五義》《大五義》《小五義》《飛劍奇俠傳》《兒女英雄傳》等等。還有《紅樓夢》,他也讀了兩本。這李有富一給小青年們講到俠客們撒豆成兵,剪紙成將的時候,他就雙眼發射賊光,口吐白沫,把小青年給聽得是屏住呼吸,呲牙裂嘴,驚呆萬分,一個個都聽傻了。今年卻是少了這道大餐。隻因為李來的婚事不順,對像沒有著落,李有富便沒有了說書的興致,說書的事自然也就擱淺。初一的餃子初二的麵。吃這過兩天,到初三,男人們就要盤算地裏屋裏的活茬了。俗話說,好過的節,歹過的春。春節過得就是這麼簡單。經濟拮據,拮據有拮據的過法。不過,孩子大人心氣都還蠻高的,因為永遠對來年都有著新的企盼,相信會一年更比一年強。本來大隊說正月初六那天,由村裏的文藝宣傳隊在小學校外麵的操場上給社員演文藝節目,讓大家觀看。那意思有點像是慶祝,宣告春節結束,新一年的工作、生產、生活已經開始。到初六這天,大隊又說不演了,很讓盼著有個熱鬧的社員們失望了。這已經準備好了的文藝節目怎麼不演了呢?一打聽,說是組織演出的負責人趙大新忙,抽不出時間來組織這場演出。趙大新一大早兒就被工作組派人從家裏給叫走了。何桂花問肖淑芹,大隊有什麼事兒,大正月初六的就開始忙?!肖淑芹搖著頭,說不知道。何桂花又說,有些日子了,我這右眼皮老是跳,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怎麼老是感覺著要有什麼事兒發生似的。肖淑芹看著嬸婆,嘴上沒有說什麼,隻是極力掩飾就要從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慌亂。其實她心裏也在琢磨趙大新會不會要出什麼事兒?這些日子,夜裏,趙大新一回也沒有要過她。這種事情是男人的晴雨表,男人的喜怒哀樂全能從這種事情上反映出來。從夫妻***長時間中斷的這個方麵,她也感到趙大新的情況有些異常,她也擔心趙大新會不會要出問題。去年臘月裏,趙大新有一段時間天天都很晚才回家。肖淑芹莫明其妙地生出一種擔心。她試探著問他,天天回來這麼晚,幹什麼去了?夫妻之間,女人這一邊的擔心常常是從感情方麵去考慮的,怕男人在外麵沾花惹草,她對趙大新先前在婚姻方麵的事情多少也有一些耳聞,知道他在女人方麵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然而,趙大新的回答卻讓她感到十分意外。趙大新說工作組在查他的賬。怎麼會是這樣?!肖淑芹不想把這個情況告訴何桂花。她很小心的,她怕萬一說錯了什麼,讓趙大新知道了,和這趙大新的交道也不是那麼好打的。何桂花洗洗臉,對著鏡子梳梳頭,整理一下衣服,然後對肖淑芹說,你在家,我去劉誌那兒打聽打聽去,是不是有什麼事兒?說完,何桂花便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