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說,你說過——他死,你亦不會獨活”。
女子猛地閉上眼,黑暗中,一滴淚無聲滑落。
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她會永遠這樣站下去。
他知道,他今日賜她火焚之刑,其實他是恨她的,是她害死皇兒,可是皇兒愛他虞命,他醒來後,原本打算放過她,可是她卻自己闖了進來。
他本想待她好,然後狠狠折磨她,讓她嚐嚐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滋味,憑什麼皇兒死的淒慘,她卻好好活著,無憂無慮。
他卻低估了這個女人的魅力,她是個很古怪的女子,冷漠,性子耿直,也膽大,常常尊皇尊皇的直呼皇帝名諱,還動輒就指著他鼻子讓他滾,他曾斥過她,她卻一副受傷的表情,說,我隻是喚我心愛的人,後來,她會過來找他告歉,說以後不會再讓他滾。
可是他惹了她,傷了她,她雖小心翼翼,卻仍會忍不住鬧脾氣,直呼他名字。
她半夜會偷跑進他寢宮,把別的女人將扯下來,很自覺的爬上他的龍塌,委屈的威脅他,你再睡女人,她便把那些女人都殺了,他冷著臉趕她走,她卻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他的衣袍,說她可以滿足他所有欲望。
這樣一個女子,著實令他很驚詫又無奈,他其實想要她想的發瘋,可是仍舊冷漠的說,我對你的身子沒興趣,他便預料之中的看見她受傷的表情,隻是她死死壓抑著,錦襟卻被她的小手攥出了褶子,而後一個人默默縮進床角。
便連他明明時刻防備提醒自己不能對她動心思,卻仍舊忍不住,隻是他自己不曾發現。
直到那天她立於赤焰之上,那翩然的紅衣,隨風淩亂翻飛的青絲,她回眸輕輕一笑,這一笑,便注定了他一生的沉溺。
他發覺他愛上了她,越發無法自拔,他煩躁卻痛苦,終於決定毀了她,帶她去見皇兒。
他怕再這樣下去他會瘋,會舍不得,可是,大火即將將她吞噬那一刻,他的心髒驟然劇痛不已,刀絞噬心死過去般。
是皇兒知道他要殺她,他心疼了吧。
他本來派人暗中放她離開了,她卻回了來,也許是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跟蹤了他進來。
這個女人。
……
她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輕輕伏跪在那光禿禿的墓碑上,嗚咽的慟哭起來。
尊皇,尊皇,原來這就是你給我的愛。
是誰說過,永遠在一起。
是誰說過,生死不離棄。
是誰說過,死,亦同行。
我以為再次見到你,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好好彌補我的過錯。
為什麼,你到死,還不改你高傲的性子,習慣掌控別人的一切,包括生死。
你怕我發現,你竟火焚了自己的屍體,你甚至把自己的心髒掏空,換給了你哥哥。
火焚之時我便確定,尊寅眼中掙紮的不舍,疼慟和嫉恨,慟和恨我都能理解。
嫉,嫉妒我死?那不該屬於你。
原來,那種莫名其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那終究不是你,卻又是你。
現在,你還剩下什麼?
灰飛煙滅的愛?
你這樣,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有多疼。
我以為我在天堂。
沒有你的地方,哪裏才是我的天堂。
……
最後,她嘶啞輕咳,一口血色噴濺在黑色墓碑上,殷紅如地獄血蓮盛開絕豔的花。
……
一年後。
“你想去哪?戊月和撫子流替我處理朝政,我們有半年的時間揮霍。”黑色駿馬之上,男子白衣翩然,輕聲問。
“我想去大漠,看浩瀚黃沙,那漫天漫地的黃,很美……”女子笑道,紅衣白馬,颯爽妖豔。
“好”。
夕陽嫣然,婀娜多姿,兩匹駿馬馳聘草原,向著大漠飛馳而去。
……
大漠的風吹打著她冗長的青絲,女子與男子並肩而立,看夕陽餘暉美麗的落霞。
半響,女子輕輕偎進男人懷裏,貼近他的胸口,輕聲喚他,“尊寅大哥”。
男子一怔,眸光微黯,隨即盈上一抹疼惜,伸臂輕輕環住女子的身體,他的高大裹緊她的嬌小,互相依偎。
聽得她的聲音喃喃自語般從他胸口傳來。
“我喜歡聽你的心跳聲”。
這是世界上最美的聲音。
看,這裏是浩瀚大漠,海天一線,傳說,這裏是離天地最近的地方,通向遙遠的未來。
那個世界。
彼岸花盛開,多麼嬌豔,來世,我希望你能送我一株。
尊皇,我在這裏,仰望著天堂,仰望著你。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