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九月一日都是學校開學,新生報到的日子。
我也不例外,今天是我小學升初中報到的時間,我和同村的幾個小夥伴結伴到劉集中學報到。
早早地我們搬著凳子(那時上學學校隻提供桌子,板凳由學生自己帶,放假的時候還要帶回家)沿著田間小路向學校進發。這條小路是村裏人趕集為了少走路,趕時間而從田裏踩出來的一條土路,它很窄,隻能容一個人通過。每逢午收秋種的時候,路又被農民犁了起來,犁後又被人踩成了小路,反反複複,年年如此,路照犁,人照走,誰也沒有妨礙誰。
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互相追逐打鬧。田裏種地的農民伯伯都羨慕的看著我們,誇誰家的孩子怎麼怎麼的聰明,怎麼怎麼會讀書,將來怎麼怎麼有出息等等一類讚美的話。
臨近學校的時候,我們興奮又有點恐懼,個個突然都默默不語,忐忑不安,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劉集中學對我們這幫農村孩子來說,簡直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好奇和陌生。
劉集中學位於穀陽縣城西邊,距縣城約20公裏,坐落在劉集鄉街道的東邊,鄉村公路的南側。坐南朝北,大門對著公路。劉集中學是一個鄉辦初級中學,開設四個班:初一兩個班,初二和初三各一個班。負責劉集鄉轄區內七個村五所小學升上來的生源,當然也包括一些外地借讀生。
學校不大,呈四合院布局,清一色的起脊瓦房。靠南邊有三個教室和老師辦公室;東邊是學校食堂和女生宿舍,食堂前麵有一口水井,是全校師生的飲用水源;西邊是老師宿舍,在校長宿舍門口有一根碗口粗的木頭柱子,上麵懸掛一個大的鈴鐺,每當上下課的時候,當天的值日老師就會拉著繩子敲響鈴鐺,清脆的鈴聲能傳二三裏路遠,所以附近種地的農民一聽到鈴聲就知道什麼時候了;北邊是學校的大門,大門東側是初一(2)班一個年級,大門西側是男生宿舍。學校大門極為簡陋,沒有“劉集中學”幾個大字。圍牆外邊,學校東北角是一個操場,東西端放著一對破的不能再破的籃球架,是學校上體育課的場所。西北角是學校的男女生廁所,學校西北拐角處是當地農民伯伯開的一家小店,學校大部分學生的學習用品都是從那兒買的。
學校生活區和教學區在一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它那不設防的校園——田園,它比國內任何一所大學的校園都大,北大清華也不及於它。校園裏長著茂盛的莊稼,高大的白楊和蔥鬱的梧桐。幾條路縱橫其間,幾條小溪穿流而過。每當清晨或黃昏的時候,都會有學生在此讀書、嬉戲,也有在此談情說愛的。
劉集中學雖然是一所鄉辦初級中學,它在我們縣城還是名列前茅的,中專和高中升學率一度超過一些完中。每天這裏傳出的朗朗讀書聲激蕩了周圍多少孩子的心,激發了多少孩子求知的夢想,它是孩子心中最神聖的殿堂,他們不曾光顧,生怕一腳踏入玷汙了那個神聖的殿堂。
我和同伴們走進校園,校園裏熱鬧非凡,有讀書的、有打鬧的、有忙著搬桌椅板凳的,還有的在我的眼裏是所謂的街痞壞學生三三兩兩的在一起指手畫腳的看著、談論著那些新來報名的學生。
最熱鬧的要數大門東側初一(2)班的山牆上用紅紙毛筆書寫的新生分班名單了,今年所有錄取的初一新生都在這兒,每個新生都要在上麵找到自己的名字和班級,然後報到、繳費、領書。
我在擁擠的人群中擠來擠去,終於找到自己分班——李一堯,九零級初一(2)班。同來的四個同伴中隻有我一個人被分到初一(2),其他三人分到一個班級,這令我非常的失望。
我失落的搬著凳子朝班級走去。在班級門口被兩個女生堵在了門外,一個個子不高,稍胖,圓臉,年齡有點大,頭發齊肩,有點卷,皮膚紅白,穿著海軍藍的上衣,一看就知道是個做農活的孩子;一個稍高,身材很好,瘦瘦的,瓜子臉,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烏黑漂亮披肩發,皮膚有點黑,不是被太陽曬得那種黑,是自然的黑,穿著一件淺粉紅色的兩肩前各有一塊白色布塊拚接的單衣夾克。她們倚在門口處望著我說笑,我尷尬的提著凳子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進去吧,路被她們擋住,不進去吧,站在那裏自己就像個傻逼,叫她們讓開吧,又不知如何開口。我最怕跟女生說話,不要說和女生說話了,就是讓我從女生身邊走過,我的血壓也會升到200,心跳達到120,要不然每次我從女生身邊經過,臉就像塗了豬血一樣,心髒跳的像地震那樣砰砰的響。
我麵對眼前的局麵,臉漲的越來越紅,後背的衣服都汗濕了,腦子短路,一片空白。
好在兩個女生發現我的窘相,趕緊讓開,笑著返回座位,那個瘦瘦的女生回頭看著傻呆的我笑著,我心裏一顫,像是偷了東西的賊,又或像犯了錯誤的小孩,低著頭慌忙地走進教室,尋找自己的位子飛快地坐下,趴在那一動也不敢動。臉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下。
點名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個對我笑的女孩叫呂欣宜,另一個女孩叫程玉。
從此,呂欣宜對我的笑就烙在我的腦海裏,呂欣宜的名字刻在我的心裏。
我經常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呂欣宜對我的笑,一想到這些,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開心和羞澀。開始喜歡一個人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初戀或許就是這樣開始的。
從那以後,潛意識裏,我最想見的,又最怕見的人就是呂欣宜了。每當呂欣宜一踏進教室門的時候,我看了立馬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坐在位置上學習,每當呂欣宜走出教室的時候,我就偷偷地從背後望著她,心裏有一絲的失落,包括課間離開一小會也是。
直到有一天,我看了瓊瑤的一本小說《心有千千結》後,才知道這種感覺叫喜歡,想到喜歡呂欣宜,我的臉上頓時發燙,心裏有著幾分喜喜的,羞羞的、竊竊的感覺。
我心裏一陣好緊張,生怕被別人發現似的,慌張得像地主在藏自家最心愛的寶貝那樣,東藏XC,放哪兒都不放心,不知放哪兒好,心神不定。
有一天,下午放學,我等一(1)班的同伴打掃衛生後,我們四個才背著書包回去。
走在公路上,我們說笑著,突然發現前麵呂欣宜一個人走在前麵,距離我們約有50米遠。她穿著一件白色帶著藍色小花的裙子,上身穿著一件純白色襯衣,兩手輕輕地提著裙子,緩緩的走著。
那一刻,她美極了,我一下子看呆了,傻傻的跟著她走。
還是我的同伴發現我的異樣,起哄大聲喊:“哦……,哦……李一堯”。
我猛地清醒過來,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恰好,這時,她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看一下,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到脖子,喘氣都急促起來。
我緊張死了,我追打著同伴,要他們別喊。可是,同伴們邊躲閃邊跑邊起哄,大喊我的名字。
此時,如果地有個裂縫,我都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
我斷定她知道我們在開她的玩笑,她笑著回過頭去,腳步明顯加快了很多。
在這裏交待一下,我的三個損友是三孩、黑高、收蛋。他們的名字具有典型的那個時代的特征,像70後大多數人一樣,父母給我們起的名字,特別是乳名都是土的掉渣的,像狗蛋、民主、中華、建設、大寨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那以後,我見到她就更拘謹了,見了她都躲著走,但心裏卻是那樣渴望的接近她。
都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李一堯在這個秋天情竇初開,收獲了初戀,他喜歡上了呂欣宜。
半學期下來,班裏的同學都熟了。呂欣宜英語成績很好,是我們的英語課代表,負責收發我們的英語作業本,她性格隨和,愛撒嬌,人緣好,老師和班級同學都喜歡她。她說話時低聲細語,聲音柔和的令人如浴春風。
我更喜歡她,從內心裏喜歡她,一直滲透到血液,擴散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處毛孔。
我的英語作業每次都非常認真地完成,每次交英語作業本我要麼是第一個,要麼是最後一個,絕不在中間。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或者是一瞥眼就能看到我的名字,更荒唐的想法,希望她遇到不會的題目,能翻開我的作業本抄一下。總之,我的想法怪誕荒唐,異想天開。
呂欣宜在班級女孩裏論漂亮美麗不算靠前,論膚色她絕對上得了榜。她的膚色相較其他女孩而言,稍黑。她那是一種自然的黑,健康的美。在我心裏,我悄悄地給她起個綽號叫“黑妹”。可我第一眼見她,就喜歡上了她,即便她有點黑,我依然喜歡上這位黑妹。
我對她的喜歡,隻有我知道,包括我身上的每個細胞都是瘋狂的喜歡,它們驅使我魂牽夢繞的想她,愛戀她。人這一生,有一個人能值得你全心全意地去想,去愛,便是一種幸福,她就是我的幸福。
情竇初開的情感是樸素的,純潔的,也是銘刻在心,終生難忘的,就像那田園裏流經的小溪,清澈見底。愛的力量是巨大,他可以改變一個人精神麵貌,也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可以讓人著迷,如醉如癡,流連忘返。
我為此,決心改變自己,摒棄我的從前,改造當前的自己。
我,李一堯何許人物?聽聽我的玩伴如何評價我的光榮曆史。
三孩如是說:“在我們村可以不知縣長、鄉長、村長是誰,但絕不能不知道他李一堯是誰?看他爸爸提著籃子今天給這家送點雞蛋、饊子和紅糖,明天給那戶人家賠禮道歉,就知道他在我們村的知名度了。”
黑高如此表揚我:“李一堯,村裏的山戴王,調皮搗蛋第一人,今天堵這家的煙筒,明天掏那家的鳥窩,後天就敢捅你家屋簷下的馬蜂窩。全村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
收蛋的評語:“一般都是人怕狗,特別是凶猛的狗。嘿!到了他李一堯那兒,反過來了,是狗怕他,不管什麼狗,見了他都得繞著走,雞、鴨、鵝就更甭提了。活生生的一個從惡人穀出來的小魚兒。人見人怕,狗見狗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