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軍事護民官和百夫長的派任(以前是屬於總督的權限之內的),以及新的副官的派任,也極可能直接轉入統領手上。同時,征兵、放假和重要的刑事案件也可能由總司令直接處理。由於統領的控製,總督的權力如此受到限製,便不虞軍隊散漫,或變成直屬軍官的私人部隊。
但軍事獨裁的體製不論何等顯然,凱撒不論何等斷然的將最高指揮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卻無疑不擬將自己的權威建立在軍力上。不錯,他認為常備軍是必須的,但這隻因為國家的版圖需要有大規模的邊界衛戍。在最近的內戰和較早的戰爭中,他都為平服西班牙而努力過,而且在廣漠的非洲沙漠邊緣與菜茵河邊,他都布置了強大的保衛據點。對於幼發拉底河與多瑙河流域,他也做了類似計劃。更重要的是他計劃遠征帕提亞人,以雪凱爾亥之戰的敗績。這個戰爭他籌劃了三年,想一勞永逸地徹底敉平這批危險的敵人。同樣,他也籌劃進攻吉泰(哥茲)的布爾畢斯塔王——此王在多瑙河兩岸均在擴張地盤——同時計劃在意大利東北方設置他在高盧所設置的邊區,以保衛意大利本土。
但並無證據顯示凱撒像亞曆山大一樣想做無限製的征服。確實曾有人說,他有意從帕提亞進軍裏海,再至黑海,然後沿黑海北岸到多瑙河;兼並塞西亞與日耳曼,直至北海(照那時的觀念,北海離地中海並不那麼遙遠);再從高盧回意大利。但我們找不到任何有權威的證據證明這令人不可置信的計劃的存在。羅馬帝國實際已經包括了一大堆蠻族,極難控製,足夠此後幾個世紀去融合吸收的。因此,前述的征服計劃,即使在軍事上可行,也不過是比亞曆山大的印度遠征更莽撞更好大喜功而已。從凱撒在不列顛和日耳曼的行動看來,從他的政策繼承人的行動看來,可能的情況是,凱撒(如西比奧·艾米利奴斯)對諸神的祈求是保護帝國已有的疆土。而非為擴充。他的征服計劃顯然是局限於邊界的穩固——當然,這邊界是以他的大計劃為準繩的——保持幼發拉底河的防線,把東北不穩定的國界推到易於防守的多瑙河區。
我們不當把凱撒視為與亞曆山大和拿破侖同樣的征服者,他也並不想把他的新君主政體建立在軍隊上。他不想把軍事權威置於民事之上,而是將軍事納入國體之內,盡可能隸屬於文人政府。戰功輝煌的高盧軍團,由於其團隊精神與文人政府不相合,已經光榮解散了,他們的名字在新建的市鎮中永留紀念。凱撒遣散並配給土地的戰士們,並不像蘇拉住在他們自己的半軍事殖民區中,而且盡量遍布整個意大利半島。隻有坎班尼亞的土地由於無法避免,而有凱撒的老兵集中的情況。
在文人政府下的國家中保持常備軍的問題,由各方麵來設法解決。服役有年數限製,又可臨時遣散,這使軍隊的人員變動較速。服役年滿的士兵照例成為農業殖民。而或許最重要的是,軍隊保持在意大利和在人文與政治生活中心以外的地區,駐守於凱撒認為軍隊惟當駐守的地方——邊界,以抵抗外國敵人。
真正的軍事政府的標準乃是具有一批有特權的衛士。這種情狀在凱撒身邊是找不到的。將軍在執行積極任務時固然久來即有特別的衛隊,但到了凱撒時則此衛隊已完全無用。他的禁衛軍似乎主要是由傳令兵組成,而不是精選的戰士,因此也不是任何作戰部隊嫉妒的對象。凱撒在任將軍之際就不設近身侍衛,為王之後更是如此。盡管他很了解暗殺者不斷潛伏在周遭,卻仍拒絕元老院的提議,不肯設置精選衛隊,不久又把他起初在首都時所用的西班牙衛隊遣散,隻用羅馬最高行政官所慣用的侍從官。
凱撒與其本派的人的理想,乃是在羅馬建立培裏克利斯式的政府,不仰仗刀劍,而仰仗人民的信賴。這個理想,在他鬥爭的過程中,他放棄了不少,然而,他卻始終努力在抗拒軍事專製的觀念,其所用的努力恐怕是曆史僅有的。當然這也是一個無法實現的理想,也是這巨大的心靈中惟一一個熱望超乎了明晰判斷的地方。凱撒心目中的政府,由其必然,就是一個非常個性的政府,因此也會像培裏克利斯和克倫威爾的政府一樣,隨其創造者的消逝而消逝。在國族的深沉混亂之下,羅馬的第八個王,要想繼承他的七位先驅,僅以法律與正義來統治人民,即使在他在世時都是不可能的。同樣不可能的是他想把常備軍納入國體之內使之成為社會中可控製部分的構想,因為這軍隊在上次的內戰中已經了解了權力的好處,卻忘記了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