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枕蘭聽著他雖說的含蓄,可是意思卻表露的很透徹,嘴角的笑意,終是怎麼也抹不去了。
華枕蘭和萬宇祈正坐在石椅上相談甚歡,微風和煦無比,時不時掠過幾片落葉、刮過幾縷花香,偶聞兩聲杜鵑清脆啼鳴。
“枕蘭,你……”話還未說完——突然,萬宇祈的臉色一變,唰的拉著華枕蘭起身,二人一同跪下,“參見宸王殿下。”
華枕蘭怔了怔,不等萬宇祈提醒,也趕緊接了一句:“參見宸王殿下。”
其實,說實話,華枕蘭連他的麵容的不曾見到,可她也確實不敢抬頭看這個傳說中的冷血王爺,四皇子,獨孤璘。
“起來吧。”一聲清清冷冷卻不乏磁性的聲音響起,華枕蘭才姍姍看清了這個叱吒風雲的宸王爺。
獨孤璘側臥在步輦之上。他麵容絕世俊美,棱角分明,五官尋不出一絲一毫的缺陷;內襯暗紅色的錦衣,外穿黑底銀線鉤邊蟒紋袍,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了他精瘦修長的身材;青絲未束,如墨一般洋洋灑灑的披在身後,落了幾縷散在臉旁。
隻是……
華枕蘭望著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像,實在是太像了——當日的那雙眸子,就如現下的一般如此寒澈。可是……
華枕蘭皺皺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獨孤璘是何許人也?當晚之人如此狼狽不堪,哪兒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獨孤璘?堂堂宸王殿下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淪落到那番境地?
獨孤璘沒有表態,清寒的目光懶懶散散的掃視了麵前畢恭畢敬的二人,並不多話。
“阿璘。”忽然,一聲冷豔的女聲響起,華枕蘭問聲望去,隻見同時一名臥在步輦上的尊貴人兒,紅豔豐唇,玲瓏高鼻,妖冶鳳眸,疏淡柳眉,賽雪玉肌,有幾分異域風情,看起來才大約三十歲的模樣,一襲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裏著晚煙霞紫抹胸長裙,氣質冷漠高傲,也是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
獨孤璘看向了這位身份顯赫的婦人,喚:“母妃。”
華枕蘭與萬宇祈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又跪了下去:“參見麗妃娘娘。”
“起來吧。”麗妃伸出手虛扶了一把。二人垂首起身。
華枕蘭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這對貌合神離的母子,心裏暗暗歎息:這皇宮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好好的一對母子,怎麼就會變成如今這樣的生疏別扭?看著好生叫人奇怪。
麗妃看向了華枕蘭,挽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隻是眼眸總是含著萬丈冰冷,弄得華枕蘭背脊一陣發涼:“這是哪家千金?生得挺標致……”
萬宇祈也是出入過宮闈的人,悄悄向華枕蘭使了個眼神兒,華枕蘭會意,笑笑。雖然臉有麵紗蒙麵,可是彎彎的像月亮一般的似水眸子也不難看出她的表情:“回麗妃娘娘,臣女華家之人。”
此話一出,一道刀剜似的夾雜著如隆冬碎冰裹身的目光就這麼毫不留情的紮到了華枕蘭單薄的身上,嚇了她一跳。緊接著,華枕蘭在心裏暗叫不好,她怎麼這麼傻?疏忽之下忘了對方可是四皇子獨孤璘,是她老爹扶持的五皇子的死對頭,自己這樣毫不含蓄的自報家門,隻怕宸王要麼以為自己是存心挑釁,不把他放在眼裏,要麼……還是挑釁他……
華枕蘭後悔的隻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內心七上八下。
站在一旁的萬宇祈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須臾,麗妃輕輕地笑了,華枕蘭不解的望她,正巧看見麗妃帶著好笑諷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意味不明,隨即,便收回目光轉向了華枕蘭:“華左相的女兒麼?不錯,很不錯。”說罷,她從輦下一名小宮娥的手裏奪過一把繪著開得正盛的石榴花樣的團扇,在身前自己搖了搖,“今兒佛祖也拜了,本宮也困了,回宮罷。阿璘,走吧,你父皇還忙著政務呢。”
就這麼,從宮裏來的兩位貴客離開了菱雨寺。後來,華枕蘭再也不敢抬頭看一眼那風華絕代卻冷的透攝人心的宸王。倒是麗妃不知何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頭多瞧了幾眼這個精致的華家少女。
華枕蘭和萬宇祈對視一眼,同時籲了一口長長的氣。
人已走遠,卻依舊心煩意亂。深春的百花相爭得厲害,蜂圍蝶舞得也迷亂無章。又是一陣風拂來,濃鬱的馨香四溢,恍惚間竟嗅到了一絲難以言表的苦澀——那是已經被折斷的木枝飄流出的幾絲草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