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之後,玄風改易,遂進入玄學演進的第二階段,即“竹林名士”階段。“竹林七賢”為其代表。“竹林七賢”為魏晉之際7個“賢士”的合稱,他們是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以及阮籍的侄兒阮鹹。“竹林七賢”所處的時代,正是曹魏政權的衰世。“高平陵政變”以後的11年中,司馬懿父子采用了種種殘酷手段,大肆屠殺名士。這種由篡逆所引發的嚴酷的政治鬥爭和嚴酷的政局,對當時學術思想產生了長遠的影響,具體表現在玄學思想的深刻變化,是由正始時期的談《老子》為主,轉為以《莊子》為主,一些論題也發生了變化。
阮籍、嵇康等人高揚自然本性,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和自尊,以不與現政權合作的態度,放浪形骸,超然物外。在嵇康看來,名教是應該毀損、超越的,因為它不是人類原有的本性,而是違背本性、束縛本性、窒息本性、宰割本性的工具,是強製人們遵守的規範,不但不利於人們的自然發展,而且自相矛盾、虛假自欺。因此人們要順從自然,愛則自然去愛,敬則自然去敬,不要強製,不要教化,不要追求,不要克製內心的本意及欲望,隻要順著自然的本性去行,順著自己的本性去做,不管在朝在野、處上處下,都一樣可以達到保持純真本性的目的。
阮籍他們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阮籍鄰居有一少婦,美麗動人,當壚賣酒。他就與朋友王安常去買酒喝,阮籍喝醉時就睡在那婦人旁邊,不避閑言碎語,少婦之夫知道後也無疑心。阮籍鄰居還有一個才色俱全的少女,未嫁而死。
阮籍和她家無親無故,隻為天下失去了才女而悲痛。他到女子亡靈之前嚎啕大哭,盡哀而歸。阮籍有時還駕著馬車隨意行走,不擇道路,走到路絕轍窮時,放聲大哭,而後回頭。
司馬昭有位寵臣,名為鍾會,聞嵇康之名而來拜訪,正值嵇康鍛鐵。嵇康見鍾會乘肥馬、衣輕裘,隨從如雲,便不予理睬,旁若無人地繼續打鐵。鍾會等了很久,不見嵇康接待,隻好掃興而去。鍾會臨走時,嵇康才說:“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意思是說,鍾會所見到的嵇康,絕不是他所想象中的嵇康。在嵇康看來,鍾會聽說自己是名士,一定將自己當作遵守禮法、敬奉名教的儒者。然而實際的自己卻不守禮法,非毀名教,連對鍾會這樣的達官都不施一禮。
嵇康不遵禮法、非毀名教的行為,鄙視達官、無視權貴的態度,激起了司馬昭的憤怒,在鍾會的謀劃下,找借口處死了嵇康。據記載,嵇康入獄,有太學生數千人為之請願,又有眾多英豪俊傑隨之入獄,都被遣散。嵇康臨刑時,又有3000太學生請求師從,未被準許。嵇康麵對死亡,臉不變色,從其兄手中接過琴來,調弦正音,彈奏了一曲《廣陵散》,從容就死,時年40歲。海內之士聽到這一噩耗,莫不痛惜。
嵇康的被殺,標誌著政治權力和名教派的勝利,也預示了玄學向世俗的轉型、自然與名教的調和。亦即由此前倡導以自然統率名教、用自然否定名教,轉向自然與名教的合一,乃至推崇名教而否定自然,從而形成對正始特別是竹林精神的背離。而此期談風,更具有脫離現實虛無玄遠的特點。於是,玄學順理成章地演進至第三階段。即“中朝名士”階段。此階段以裴叔則、樂彥輔、郭象等第三代談宗為代表。郭象(252~312),字子玄,河南洛陽人。他是一位出色的思想家,沒有沿著正始玄學和竹林玄學的老路走下去,而是另辟蹊徑,將儒、道二家的政治思想調和起來,創立起別具一格的“無為而有為”新理論,即“崇有”學說。所謂“崇有”,就是推崇“有”,認為“有”不僅是天地萬物存在的形式,而且是天地萬物存在的原因,整個世界的基礎立足於“有”。所謂“有”,指有形有象、有聲有色、有具體屬性的各種事物。一般情況下,它具有看得見、摸得著、可以被感知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