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卡躲著,侯霓走了
見到那個同叫Beth的中國女人的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是米卡給我托的夢。我很奇怪,我那麼想念著她,就算在夢裏,她也不見我。讓我更奇怪的是,在我醒來的時候,我居然可以完全複述出夢的內容,甚至包括夢裏的一封書簡。
那是米卡寫給我的信。
難道這就是她對我的全部交代嗎?
米卡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跟我說。人來世上一次,不論燦爛、還是灰色,都不應該隻剩下這樣的一點叮囑。
在夢裏,我把那張信紙放在我的錢包裏。它陪著我跋山涉水、遠渡重洋,就好像我帶著我的米卡一樣。信裏麵,米卡寫道:
“親愛的醫生先生:
我是你的米卡。
我在和你捉迷藏。
我不想讓你找到我。
你要明白,我躲的地方,你一定找不著。
我喜歡被你來找。你在找我的時候,你會一直想著我。
我想逗你開心,真的,我想做好一個惹你來愛的米卡。
我不是米卡,我是侯霓。
我把毛毛送到福利院了,我除了給了他一個不堪的生命以外,真的是什麼都不能再多給他。希望有個好的人家可以收留他,給他一個好的未來。
我不敢要求你幫我收養他。但我真的很想把他托付給你。我沒有別的親人了。求你了,把他當一個小米卡吧?你同意嗎?
米卡躲著,但我走了。
其實,半個多月前,我就打算走了。是肚子裏的那個生命留下了我。現在,我留不住他了,他也留不住我了。
他是你給我的最好的一個禮物,而我卻沒有好好地保管好他。
要是他能活下來,我們的路也許還能往前走一段,對吧?
現在,我媽媽也走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我是她帶出來這裏的,我還想跟她在一起。所有的生活裏,我們母女倆總是捆綁在一起。
找我找到累的時候,就別找了。
你可以找到比我好得多的女人。
謝謝你對我那麼好。我一輩子都記得你。
關於我,我隻想求你,記得要把我忘記掉。
你的女人”
回到紐約
幾天後,我聽同事說報紙上刊登了一則認屍啟示,一個年紀在25歲左右的亞裔女人,有數周的身孕和先兆流產的跡象,在塞納河邊的一個橋拱下割腕自殺。
我沒有去警察局。
就算有99%的可能性說那是我的米卡,我也情願堅持那1%的希望--我的米卡還活著,她隻是想換一種真正獨立起來的生活方式,她離開我是為了她有一天可以更好地回到我身邊來。
在夢裏,她不是說了,她和我在捉迷藏嗎?
不去認她,就可以永遠不要相信那就是這個我愛的女人。
我一直在等一個奇跡。米卡是那奇跡的核心。
你我的一生,不過是活在你愛我的那一刻。幸與不幸,都隻是因為,你長長的一生中,給了我一刻。
我想,米卡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天使一般地降臨在我麵前,就好像我們最初的相遇。她過來招呼我,就好像我們從來沒有迷失過對方和自己。
米卡,聽得見我的想念嗎?
米卡,讓我學會愛你好嗎?起碼讓我可以對自己說,我還會愛,還有能力愛……
米卡,我真的很想對你說,就算是你的心碎光了、碎透了,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為你縫合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