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梅大怔。
劉子禹是今天才感冒了,從知道他感冒開始這幾個小時,她幾乎都是圍著他轉,她怎麼不知道他讓譚筱琴替他煮粥了?
心,再次被針刺了一下。
痛楚加劇。
“子禹,餓了吧?”讓高小梅意外的是,譚筱琴竟然不再叫劉子禹做營長,而是像高小梅一樣親切地叫著子禹。
她把那碗加了些許鹽的白粥也擺放在小桌子上,笑著對高小梅說道:“小梅,天氣冷,粥很快就會涼的,你坐在床上,就近,扶子禹起來吃吧。他早飯都沒有吃。”
“好。”高小梅就想扶劉子禹,被他拒絕了。
“筱琴,我牛高馬大的,像座山,她力氣小,怕扶不起,你來吧。”說完投給譚筱琴溫和的眼神。
今天這兩個人唱的是哪一出呀?
高小梅心裏酸得可以醃鹹菜了,總覺得這兩個人有鬼,卻又沒有辦法阻止他們任何一方開口說話,更沒有辦法讓她自己的心不受影響,那酸意,她自己都聞到了。
“我可以的,子禹,別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人。”高小梅伸手就扶劉子禹,劉子禹是她的,她不想讓譚筱琴染指。她在這裏賴了一個月,她不能前功盡棄。
劉子禹瞪她一眼,那眼神相當的不悅,讓高小梅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委屈地看著他。
“我說了不用你扶!”劉子禹的臉黑了下來,他的臉本來就黝黑,現在臉色一沉,就顯得更加黑了,加上橫眉冷眼的,格外的嚇人。高小梅哪怕習慣了他的冷臉,也被他此刻的神情所嚇,臉漲得通紅,委屈更是染滿了眼底,眼裏還有淚花在打轉。
她直覺得劉子禹和譚筱琴似乎背著她商量好了什麼事情,可此刻被劉子禹這樣一瞪,一說,她就亂了,理智都快消失了。
她默默地,站了起來,讓開了位置。譚筱琴立即就上前把劉子禹扶坐了起來。
“怎麼沒有菜呀。”劉子禹看著那碗白粥,挑了挑眉,問著。
“我加了些許的鹽,不會很淡的,你現在感冒了,吃些淡白粥更好。”譚筱琴不慌不忙又溫聲細語地解釋著。
劉子禹便不再說什麼,端起了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就優雅地吃了起來。
眼角捕捉到高小梅的身影,他忽然把粥遞到譚筱琴的麵前,說著:“筱琴,我頭還是有些暈,不如,你喂我吃吧。”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譚筱琴,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好。照顧病人是我的天職。”譚筱琴笑著接過了那碗粥,話裏卻沒有半點情愫,完全是職業式的,可惜某位心酸加心痛的大小姐卻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早就痛苦地含著淚水,轉身離開了房間,不忍也不願意再看著兩個人卿卿我我的。
高小梅自從逃婚入藏後,信心一直強大,可到了此時此刻,她發覺原來她一點也不強大,她也像所有女人一樣,承受不了自己所愛的男人對其他女人好。
哪怕劉子禹是故意這樣對她,她也無法承受。
從她二十二歲有點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劉子俊的女朋友到現在,六年了,他都是一直對她冷冷冰冰的,不曾好轉過。
她以為,她隻要堅持下去,努力下去,一定能捂熱他那顆冰硬的心。
可是……
淚,終是止不住地下滑。
在這裏,她人生地不熟,沒有親人在身邊,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如今,他這般待她,讓她覺得自己孤苦無依似的,原本就想念親人的心就更加的強烈了。此刻,她很想看到父母,很想一頭紮進母親溫暖的懷裏,向母親哭訴委屈,向母親道歉自己帶給他們的麻煩。
她為了愛,不顧一切,結果得到的卻是這種下場。
劉子禹寧願親近才來這裏半個月的譚筱琴,也不願意親近和他一起長大,相識了二十八年的她。
傷心的高小梅忽略了很多很多的疑點,隻覺得自己全身失去了堅持的力氣。
“小梅,你怎麼了?”邱天美剛好上樓來,手裏還拿著一張紙,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地把那張紙藏到了身後,又不失關心地問著高小梅。
“沒,沒……事。”高小梅慌亂地拭去了淚水,不想讓邱天美看到自己的痛苦以及狼狽。
“沒事就好,我先拿這份結婚申請報告給劉營長過過目。”邱天美又不是傻子,她怎麼可能看不到高小梅的痛苦,但……她把藏於背後的那張紙移拿到了前麵,笑著說。她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抹對高小梅的同情。
今天這一切,都是一出戲。
在劉子禹感冒了,譚筱琴幫他診治的時候,他就請求她們配合著他演一出戲,目的是讓高小梅離開西藏,回到屬於她的那個地方去。
高小梅的身份,譚筱琴也偷偷地告訴過她了。說實話的,她原本也是視高小梅為情敵的,對劉子禹,她同樣有好感。可是得知高小梅竟然不顧一切,拋下了那麼優秀的未婚夫,隻身逃婚入藏勇於追求她想要的幸福時,她就開始倒向了高小梅,同情她,支持她,也憐惜她。
劉子禹有心結,顧慮太多,苦的一直都是高小梅。
在劉子禹的請求下,她和譚筱琴隻得聯手配合著劉子禹演這一出逼走高小梅的戲。哪怕知道劉子禹是為了高小梅好,減少高小梅可能受到的傷害,可是邱天美覺得劉子禹這樣做,並不完美,因為會讓高小梅心生怨念,如果將來兩個人再有機會發展,怕高小梅會因今天之事而懲罰劉子禹。畢竟世事無常,變化難測呀。
結婚申請報告?
高小梅抬眸看向邱天美,本能地問著:“誰的?”營裏麵也沒有聽說有哪位戰士申請結婚的呀。
“是我們劉營長和譚醫生的。嗬嗬,劉營長說對譚醫生一見鍾情,譚醫生對劉營長更不必說了,兩個人身份還算相配,外表又相當,能結成秦晉之好,成百年好事,也是我們營裏的天大喜事了。”邱天美不敢看向高小梅那震驚的臉,手遲疑了一分鍾,最終還是那份寫好的結婚申請報告遞給高小梅。
高小梅接過一看,上麵申請人的名字竟然真的是劉子禹和譚筱琴的,頓時,她覺得天旋地轉,那份報告就像千支針一般,紮得她的手指很痛,痛得她再也拿不穩那張滿如蟬翼的紙張,紙張便從她的手裏飄落,宛如她一顆受傷的心,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塊一塊的。
他,竟然要向上級領導申請和譚筱琴結婚。
軍婚,她了解不多,隻知道還在部隊裏的軍人結婚,要寫一份結婚申請報告。一旦結了婚,便不準離婚。
她在這裏苦賴一個月,賴來的就是他對譚筱琴的一見鍾情!
他和譚筱琴半個月的相處,竟然抵過了她和他二十八年的相識,二十二年的相處,六年的暗戀相思。
高小梅跌跌撞撞地走了,往她臨時住的,劉子禹單人宿舍走去。
她想回家了。
家,才是她的避風巷,不管回家會麵臨著什麼暴風雨,她都想回家了。逃婚的日子總是要結束的。她願意回去麵對因為自己的追求幸福而激起的千層大浪。
“小梅……”邱天美心痛地看著她跌跌撞撞地離去。
何苦呀!
彎下腰去,撿拾起那張假的結婚申請報告,邱天美快步地走進了劉子禹臨時住著的集體宿舍裏,把高小梅的反應適數告訴了劉子禹。
劉子禹的臉繃得緊緊的,雙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手指關節都突了出來。
隨即,他發狠地一拳捶在床前那張小桌子上,高小梅剛才端進來的那杯水被震翻了,水灑了一地,那杯子也摔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碎的,不僅僅是一隻杯,還有兩顆明明相愛的心。
“現在向她解釋,還可以挽回的。”譚筱琴此刻是就事論事。
“隻要兩個人相愛,能在一起,有什麼困難,兩個人攜手麵對,什麼都可以迎刃而解的。劉營長,別做讓自己將來後悔的事情呀,就算你把小梅逼回了你大哥的身邊,你以為她就能幸福嗎?波浪已被巨風掀起,還能再平息無痕嗎?你大哥心裏絕對會有陰影,哪怕他還會再娶小梅,你就這般肯定你大哥一點都不計較她曾經的逃婚嗎?再有,你以為你遠在千裏之外,就可以做到心安理得了嗎?你就不會再愛小梅,再想小梅了嗎?”邱天美也在一旁勸說著。
可以說,譚筱琴和邱天美兩個人都對劉子禹有好感,但她們的好感都來得光明磊落。
劉子禹抿著唇,久久不語。
“營長,營長,嫂子走了,嫂子哭著,逼著雲懷開車送她走了。”一名戰士忽然匆匆來報。
聞言,劉子禹的唇抿得更緊了。
“劉營長,你快點去追呀,別讓你自己後悔了。”邱天美急急地勸說著。
劉子禹依舊不動。
“鈴鈴鈴……”劉子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劉子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又是他母親胡曉清打來的。
他立即接聽。
“子禹,是媽。”胡曉清充滿母愛的聲音傳來。
“嗯,媽。”劉子禹壓抑自己心底的澎湃,低沉地叫了一聲。
“你爸已經再次找人把你往回調了,調回我們K市,調令應該很快就要到了,你這次願意回來嗎?哦,對了,上次忘了告訴你,你大哥的婚禮還是如期舉行,他娶了高小希,不過不是盛大婚禮,而是封閉式的婚禮,你大哥看樣子不生高小梅的氣了,對小希寵愛至極,擔心小希妹代姐嫁會遭人指點議論,才舉行封閉式婚禮的,我們大家……”
大哥娶了高小希!
劉子禹聽到這句話時,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腦裏閃過的是高小梅的委屈,以及那噙在眼裏的淚花。
小梅走了。
小梅走了!
劉子禹立即把手機一丟,整個人從床上彈跳下地,像一陣風似的,就刮出房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