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2 / 3)

繁華落盡,淒涼慘淡。

尾聲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沉寂的沙地揚起濃濃塵埃,金戈鐵馬,血流成河。

首領帳內,男子一身戎裝,剛毅的臉龐隱約透著久遠的俊秀,他端坐案前,黑眸注視著案上的字畫,久久未離。

水藍衣女子躍然紙上。雪白的發,澄澈的眸,白皙的臉襯著水藍色的衣,清新幽然,她似笑非笑,凝望著遠方,仿若仙子,無人能夠靠近。

“報……”急促的聲音自外傳來,一鎧甲兵握刀而入,打斷了金隨風的思緒,此時的金隨風,是鎮遠大將軍。

“報,敵軍傷亡慘重,撤退回營。”

金隨風微微點頭,思忖著,他道:“整頓我軍,全力備戰。”

揚手,鎧甲兵領命退下。

駐紮大漠月餘,敵軍勢力相當,頑固抵抗,相持甚久,金隨風大多親自上陣,指揮作戰。戰場上,金隨風如發狂的獅子,衝進敵軍,殺得一片血紅,即使負傷也不回頭。副將幾次勸他穩重,效果不大。

隻有金隨風知道,他是多麼厭惡戰場,所以,每上戰場,他心裏,眼裏都是安之的身影,他總想著,我不能死,我要打勝仗,我要回去見小呆瓜。他的小呆瓜,幾個月沒見,都不知道她好了沒有。

他與皇帝做了交易,禦醫竭盡辦法,用盡珍藥,救回安之。而他必須效命朝廷,以王爺的身份。

有國才有家,皇帝對金隨風說的。

有國才有家,所以,他必須平定邊疆,才能與他的小呆瓜建立自己的家。不願與皇室扯上關係,很大部分原因,便是那讓人喘不過氣的責任,當然,還有赤裸裸權貴之爭。

很早,他就選擇遠離皇室,逍遙玩樂。卻擺脫不了皇室血統,無意間,又為老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為他分擔些,畢竟他年事已高,於心不忍。

金隨風很惱火老頭在安之最需要他的時候將他踢到這大漠,老頭給了他一個很欠扁的理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總之,他拗不過權勢,或者他不忍安之受罪,他選擇離開安之,奔向戰場。

西門雪要隨他來,金隨風沒有答應,他要西門雪留下,保護安之。

另一麵,他不希望大病初愈的西門雪為他耗盡心力。

再堅持幾天,他便能班師回朝,他就能見到他的小呆瓜了。

孤燈斜影,道盡相思。

元宵至,安之苑,華燈初上。

苑裏的丫鬟忙碌著,四處掛上紅燈籠。一盤盤佳肴送進大廳,輕盈的笑聲自裏傳來。

“小呆瓜,這水晶豆腐滑滑嫩嫩的,最好吃了。”金隨風一襲白衣,滿麵堆笑,手裏精致的花瓷碗遞到女子麵前,十分討好,“就嚐一口,一小口好不好?”

安之端坐在紅木椅上,狐皮大衣裹著,帽子蓋住了她的發,隻看到丹唇翹起,別過臉去,完全不受影響。

金隨風耷拉著肩膀,認命地挪向另一邊,“這青菜綠油油的,又脆又新鮮喔!”

安之刷地轉向另一頭,澄澈的眼裏全是淘氣。

“好嘛,我們吃元宵吧,這可是一年才一次的。”

安之嘟著嘴站起,“我要吃紅燒肉。”

金隨風立馬變色,“不許!”

“我就要!”

“……”

“嗚,小呆瓜,我們不吃紅燒肉,喝桂圓湯好不好……”金隨風化身哀怨的少婦,可憐兮兮。

二娘端著一蠱燉湯上來,對著僵持的兩人滿是無語。自金隨風回來,安之便每日上演三次這樣的戲碼,見怪不怪了。

自安之擅自輸血給西門雪後,足足睡了五天五夜,要不是那微弱的脈搏,她真以為安之就此睡去了。

為了醫好安之,金隨風自皇宮請來太醫,什麼珍貴寶藥都用上了,還給她弄來一塊藍天暖玉帶著,說是吸了她體內的寒氣。

安之是醒了,不過他們的生活也自此改變。金隨風轉眼成了安逸王爺,又賜了這座安之苑給他。安之苑,是金隨風取的,寓意不言自明。

安之才睜開眼,金隨風便披了鎧甲,奔赴戰場,害得安之每日沉著個臉,****守在門口盼著他回來。

重傷未愈的人天天吹冷風,真是折騰。好在苒苒鬼點子多,好言好語哄著,天天變戲法,玩花樣。安之心情是好了,可依舊天天要在門口站上一個時辰,雷打不動。他們隻能大衣暖爐候著。想著那些個心酸日子,二娘真要抹淚。

“二娘,他不給我吃肉。”安之向二娘撒嬌,狐皮帽落下,一頭雪白的發隨意挽在一側。

太醫說,安之體內含毒還未吸盡,不要吃油膩的食物,多吃清淡補血之物。頭些日子,安之還是配合,到後來吃膩了,就變成現在這樣。

金隨風從未想過安之有天會變成這樣子,比誰都能撒嬌,反過來欺負他了。不過,金隨風樂在其中,忙得不亦樂乎。戰場回來後,除非非常的重要的事要他去辦,一般他跟安之都形影不離的。

“丫頭乖,吃完了,叫隨風陪你去看花燈。今夜元宵,外頭可熱鬧了,苒苒早就拖著西門雪出去了。”

聞言,安之一臉興奮,“嗯,我要去找苒姐姐。”

“行行行,但必須吃飽再去。”金隨風無奈應著,將安之頸間掛著的暖玉掛好。他是不喜歡帶安之去熱鬧的地方的,一是人多容易出亂子,同時也怕丟了這塊保命的暖玉,離開它,安之的身子立刻冰冷,都嚇了他好幾次。

安之乖乖讓金隨風喂食,不時挑剔著說這不要那不要,金隨風笑笑忍著。

二娘笑著,給他們盛好湯,自己坐在一旁看著。

塵埃落定,她也沒什麼追求的,隻希望丫頭能平平安安度過這一劫,這樣,她也跟一貞也好交待。

元宵的夜,多彩迷人。各式各樣的花燈將黑夜點亮,嬉笑的人群擁擠而過,金隨風緊張地護著安之。

“我要那個蝴蝶!”安之一反昔日的安靜,變得淘氣,金隨風懷疑是被苒苒帶壞的。

“好,我給小呆瓜拿下來。”拉著安之的手,金隨風將那隻水藍色的蝴蝶燈取下。小呆瓜的品味還是不變,依舊清新淡遠的。花燈晶瑩剔透,安之愛不釋手。

三三兩兩的女子提著花燈走過,盯著金隨風竊竊私語,嬌羞不已。

金隨風苦笑,他現在可是出名了,堂堂王爺,多麼尊貴的身份啊,多少人巴望不及。天知道,這王爺身份害苦了他。他的小呆瓜時不時拿他說事,抱怨他沒有陪在她身邊,什麼天長地久,那是騙人的。

“我要回去。”安之一臉不悅,將花燈丟給金隨風,轉身就走。

金隨風慌忙拉住,“這不是玩得好好的嘛,都還沒見著苒苒呐……”

發現安之瞪著他身邊的女子,才恍然大悟,他的小呆瓜又吃醋了。

金隨風拉著安之走出人群,坐在橋墩上。從這裏可以看到整條花街,猶如一條火龍盤臥街頭。

他將安之攬在懷裏,輕輕刮她的鼻,俯身吻上那翹起的唇。

安之漲紅了臉,將他推開,“你欺負我!”

金隨風攤手,一臉無辜,“誰讓你嘴巴嘟得那麼高,而且,這是你我欠我的!”

“我,哪有……”安之別開臉,卻被金隨風撈回懷裏。

“臨仙崖,不知是哪個親了我,還說喜歡我呐……”

“我沒有……”安之越掙紮金隨風摟得越緊。

“我可沒說是安之小呆瓜哇……”

安之轉過身子,對上金隨風戲謔的臉,大有淚流成河的趨勢,嚇得金隨風跳下橋墩,慌忙認錯,“小呆瓜,我開玩笑的啦,你別哭啊……”

“那是香香,還是嬌嬌啊……”

“啊?”金隨風完全呆住,香香,嬌嬌,哪來的啊……

安之以為不止香香,嬌嬌,更是氣紅了臉,“你說你隻要小呆瓜一個人的!”

“是啊!都不知道香香,嬌嬌是啥,你認識?”金隨風真不知所謂,要不是安之幫他回憶,他這輩子也不會記得,曾經某個衣莊,他喚了某個叫嬌嬌的女子香香。

“嗬嗬,那是故意逗小呆瓜的啦……”金隨風笑嘻嘻撓著頭,“因為小呆瓜吃醋的樣子很好看,就像現在,美得跟個仙子似的。”

“你……”安之羞紅了臉,埋進金隨風懷裏,“為什麼每次都欺負我……”

金隨風真是冤啊,那些欺負小呆瓜的日子早已遠去,現在他可是千忍萬忍,隻要安之高興,他學狗叫都認了。

朦朧的月色籠罩著相依的兩人,金隨風把玩著安之的白發。

真特別呢,他呢喃著。

“哪還去不去找你的苒苒姐啊?”夜深露重,他擔心安之的身子受不起風寒,又不敢擅作主張,帶她回去,免得她又絕食反抗,那可夠折騰了。

“不找了,她才不願見我呢……”

也是,苒苒早早拉著西門雪離開,不就是為了兩人世界麼,在這點上,安之還挺通情理的。

“嗯,乖,我們回家吃元宵去,二娘還等著我們呢。”

安之環著他不願抬頭,“不要回去,我想看日出。”

“什麼!”徹夜不眠,去等日出!

“嗚嗚……你凶我,我要去看日出……”

懷裏的人梨花帶雨,金隨風整個身子都軟了,回去他一定要好好教訓蘇苒苒,叫她教壞他的小呆瓜!

“行行,但是,我們先回去拿些厚衣服好不好?”

“不好!”

“……”

“去就去……”

纖細的身影拉著耷拉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鬧市。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

番外 雪染塵埃

他本該是個孤獨的人,無人在意,無人憐憫,不過是個殺人的工具。

當這唯一的用途也消失時,他變成了一隻廢品,被丟棄,不理不顧。他以為他一生的終結是在那無人的街角,任著滿身的鮮血流幹殆淨。

所以,當那張隨和的笑臉出現在麵前,他有的隻是意外,他以為他是來看戲的,把他當做小醜來耍。卻不是,寬厚的肩膀將他背回了家,換上新衣,敷上好藥。

他叫金隨風,依舊隨和的笑容,期待著他的名。

西門雪。

他道出他的名,同時也將那叫金隨風的男子納入生命,他的第二次生命。

金隨風有著複雜的身世,卻不影響他的生活。無論到哪都是一張友善的臉,帶些好玩的捉弄。

他愛上了白衣,而且隻著白衣,因為金隨風也穿白衣。

為此埋怨過好多次,因為他的白衣永遠比金隨風的白,金隨風的衣裳總是沾著泥色,那是他愛玩的緣故。

金隨風喚他寒冰臉,總是逗他,卻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他早已忘了如何去笑,隻是,從那以後,他開始學著去笑,希望有一天能讓金隨風滿意。

金隨風整天嘻嘻哈哈,卻總是有事在身,那跟他的身份有關。自發現他不錯的武功後,即便遇上小毛賊,金隨風也不惜耗盡身上最後一刻信號彈向他求救。

他總是隨傳隨到,在他生命裏,除了金隨風,已無其他,他甘願做金隨風的跑腿,隻是可惜了大把的信號彈。

真是好兄弟。

金隨風當他是兄弟,這讓他很驚訝。從那以後,金隨風學會了收斂,不是棘手的問題,他都自己解決。

你啊,該自己找些樂子去。

金隨風總是推他去尋樂子,以為那樣能讓他笑,所以,盡量不天天和他粘一塊。

他沒有去。沒事的時候,他喜歡獨自坐在高處,細細聽著風聲,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錯過用餐時辰也不知。隻有金隨風找他的時候,他才變得警惕。

他總想以最快的速度到金隨風身邊,確保他的安全。

他想,日子這麼過著,似乎也不錯。

至於會有第二個人進入他的生命,是他從未想過的。隻是那啼笑皆非的相遇,他竟悄悄將她納入生命。

遇見她,是在清新的雨後茶寮。

替金隨風端了賊窩後,他不告而別。他發現金隨風變了,他很在乎一個女子,那是一個很幹淨的女子,金隨風總是叫她小呆瓜。

他不喜歡人雜的地方,比如梧州。金隨風回去,定是跟那群捕快混在一起,他不適合,所以選擇離開。

清靜的茶寮,偶爾有過路人討杯茶水潤嗓。

也就是那裏,他遇見了她,向他桌前的饅頭伸出第三隻手的她。

蘇苒苒,這是她之後告訴他的。

蘇苒苒說,之所以會打他饅頭的主意,是因為他兩眼呆滯,注意力完全不在桌上。

事後,她十分懊惱,斥責他騙人的表象。

他更沒想到,抓住她手的那刻,她竟然大喊,非禮。

不涉世事的他,也知這樣的尷尬,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蘇苒苒得了便宜,卻不就此罷休,反咬一口,鬧得更凶,梨花帶雨,博了茶寮裏所有人的心。

第一次,他落荒而逃。

蘇苒苒似乎沒玩過癮,竟沒想過放過他,於是有了第二次相遇。

是他先見了那抹明黃的身影,她正被一群人追著。

她也見了他,自然地躲在他的身後。

他們要賣我去青樓,蘇苒苒說。

他並不信蘇苒苒的理由,隻是,他竟幫了她,還任由她跟著。

蘇苒苒向他借錢,說要讓她弟弟入學堂。

情深意切的表演,他打心底佩服。

鬼使神差的,他借了,當然,是有借無還。

蘇苒苒又有了借口,她要為奴為婢,報答恩公。

她說,其實她還有一個恩公的,要不是他,蘇苒苒怕是嫁給七旬老頭了。

後來才知道,她說的恩公,就是金隨風。

蘇苒苒並不是為奴為婢的料,她有本事翻天覆地,那都是些搗亂的本事。狐假虎威,她開始捉弄別人,再由他出門收拾爛攤子。

諸如,惡整富家公子,夜偷貪官寶庫,叫人光溜溜從街頭走過……其中也不乏幾件好事,那都是她善心大發,拿他錢財,替他人消災。

這是為下輩子積德,她循循善誘。

更為驚歎的是,蘇苒苒也叫他寒冰臉,而且每次叫都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第一次體會到,憋在心頭,笑不出來的感覺,十分挫敗。

他發現蘇苒苒很像一個人,金隨風。

一個也對他亂抱怨的兄弟。

因為金隨風,他撇下了蘇苒苒。第一次,他對別人告知他的去向,不知是處於何種理由,或許應該歸咎於一個叫擔心的詞。

他似乎在對家人交代他的行蹤,讓他們不要擔心。

這種行為,在金隨風麵前都是沒有過的。

他十分驚訝自己的行徑,不知不覺,他似乎習慣了蘇苒苒的存在,那個嘰嘰喳喳,成日對他嘮叨的美麗女子粘著他,盡管他不喜歡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