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仙蕊和容若的前車之鑒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他的皇帝哥哥高高在上,足夠擁有主宰一個人生死的權力,何況是一個引起他注意的女人的命運呢?
“回萬歲,格格已經好多了。太醫敷了金創藥,有允承的照顧,應該能很快恢複。”她故意把允承兩個字說得很重。
皇帝聞言,終於拉回目光,深重的看著一臉疏淡神情的敏梅,不喜不怒,卻有著滿滿的探究。
禦花園裏敏梅也曾這麼合規合矩的給自己行過禮,可是卻和這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似乎在心中關起了一扇門,這個自小和他一起長在慈寧宮殿宇下,皇奶奶的庇佑裏的小妹妹再也不會和他親近了。
她也不是那個任性嬌憨,整天隻喊著要嫁給常寧的天真女娃了。她看他的眼神裏有著慧黠和一眼看透的心思。在民間的這幾年她竟然褪去那身稚氣已經成長為一個相當聰慧的女子了。
敏梅連忙低下頭,斂起眼裏的鋒芒。
皇帝沉鬱的看著她的小心翼翼,她在保護她的弟弟,可是他是皇帝,這世上要什麼有什麼的人。“敏梅,你記不記得朕小時候最討厭太傅的什麼?”
敏梅聞言,身子忍不住發起抖來。
“朕最討厭他的自以為是,他那雙眼睛盯著朕,好像總能猜到朕的心思。”一個帝王的心思怎麼能容許別人輕易獲悉,那是危險的。
說完皇帝又再看了一眼其其格,才漠然轉身離去。
敏梅僵直著身子看著皇帝離去的身影,在一起長大的皇帝哥哥突然讓她覺得陌生。他曾經也是個和煦的人啊,隻是那些和煦恐怕都在他登上龍椅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死亡。她突然為他感到深切的悲哀,即使他擁有皇權,可是真正擁有的東西太少了,親情,愛情,友情都隻能擁有一個軀殼,因為他是皇者,當感情和權力衝突的時候能毫不猶豫殘忍選擇權力的人。
這樣的人可以得到天下,可是匍匐在他腳下的人們到底覬覦他的權利,還是真的存有真心,也隻有自己知道了。
她回頭看允承時,他正拉起其其格馨白的小手往錦被裏放,其其格夢裏自然的掙紮動作牽動了他胳膊上的傷口,綁著白布的傷處滲出殷紅的血,可他僅僅隻是眯了眼,抓住其其格在空中舞動的手,依然故我的為其其格掖著被子。他是那樣的小心嗬護著,眼裏有男人的專注。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眼裏看見了專屬於阿瑪的神情,他們是如此的相似。
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她心生惆悵。允承能握得住這份幸福嗎?其其格能有幸擁有這幸福嗎?
敏梅起身,不願意呆在窒氣的空間裏。掀開營帳厚重的氈子彎腰出來,她抬頭看著頭頂星光閃耀的蒼穹。阿瑪額娘最初教她認的就是牛郎織女星。
額娘說那對相愛的戀人之間隔著銀河,一年隻得一次相見。
她那時不懂,從地麵看,那不是僅僅隻有幾步的距離嗎?跨過去就可以了,何必等待上一整年的時間呢?可是這一刻她卻突然明白,那無形的銀河有多麼寬遠。那是近在咫尺也不得逾越的規條,是玉皇大帝的皇權下的無奈。
她深深歎了口氣,這就是命運嗎?如果允承真的要承受這樣的命運,他足夠堅強嗎?能承受得住失去的痛苦嗎?這無奈的命運,曾經讓她差點放棄生命啊。她不忍弟弟再走上一遍,卻也無奈。她要做點什麼才能幫助到自己的弟弟?想起皇上連同為手足的常寧都可以動殺念,她已經深深的明白君威難觸!
她能怎麼辦?允承能怎麼辦?
她頹喪的想著,跌坐在草地上,模樣是那樣的柔弱無依。這皇族裏沒有權傾朝野的靠山,無父無母的他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隻能無奈的接受殘酷的命運。
她太累了,對命運的累,對情感的累,都讓她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