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的箭傷並不是很嚴重,傷在肩膀上,箭頭隱沒在肌膚裏,但並沒有穿身而過。允承說,或者那個林中的刺客並不是要取皇上的性命,那隻是一種警告,或者說隻是一個試探。因為那樣的力道,對於一個較弱的女子都隻能構成輕傷,何況是武功不俗的皇帝呢。
營地裏開始風聲鶴唳起來,近衛軍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著皇帝,太皇太後和一些重要親貴的營帳。
其其格畢竟是個小丫頭,又一直被她阿瑪額娘小心守護著,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疼痛,她一直哭喊著,梨花帶淚的模樣惹人心疼。允承即使受傷,依然一直在一旁低聲哄慰著。
敏梅想起那年在圍場受傷,那時的她卻沒有其其格這麼幸運,有父母和心上人的守衛。她不敢哭,因為常寧對她說,他討厭她的眼淚。禦醫幫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她幾次暈厥,唇瓣都被咬破,也隻能合著淚往肚子裏吞。緊緊抓著滿臉不耐的常寧,乞求著他別離開。也許隻要他的一句溫言軟語就能給她止痛,可是他卻一直吝嗇溫柔對她。
過往的傷重太痛了。所以讓她在即使感覺到常寧對她已經有所不同,依然無法邁出腳步再次接受他。她害怕,怕再一次失去的痛苦,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來得簡單。
折騰到大半夜,惠郡王夫婦才疲累的回營帳去休息。
為了讓其其格好好休息,敏梅遣退了下人,不算寬大的空間裏隻剩三人。看著已經漸漸進入夢鄉的其其格,敏梅終於鬆了口氣。昏黃的油燈下,小心翼翼守在床頭略顯疲態的允承,讓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心慰。
允承會是一個很體貼的丈夫吧?會和阿瑪一樣嗎?她回頭看著沉睡中的甜美女娃,她會擁有一心一意的深情嗎?像她額娘一樣的幸運,獲得專一永恒的愛戀嗎?
“允承,你喜歡其其格嗎?”她輕聲問,不想驚動已經入睡的其其格。
允承回過頭來看著姐姐。“姐姐,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姐姐希望你和其其格都能獲得幸福。”她微微笑著。“沒有感情的姻緣太痛苦了。”她經曆過,所以害怕後人重蹈覆轍。“雖然其其格是你自己挑的,但是我還是想問你,你是真心喜歡她嗎?”
允承微微紅了臉,但神情莊重的點了點頭。“我會保護她。”圍場上其其格中箭墜馬的那一刻嚇壞了他。那一刻他就暗暗下了決心,決不讓她再身處這樣的險境。
“那就好。”
“姐姐呢?還喜歡恭親王嗎?”
敏梅愣了愣,撇開頭,緊緊抿著唇,她不想在弟弟麵前還要偽裝得那樣辛苦,她是喜歡常寧的,可是她也深深明白心裏的那些狂熱的喜歡,隨著歲月的流逝,年歲的增長,已經像是熊熊燃燒過的火焰,最終都歸於平淡。
允承看見了姐姐眼底的那抹傷感,也沒再追問。“姐姐說不定以後會遇見更好的男子。”那是屬於十七歲的少年的笑容。
十七歲的時候她也相信明天會更好,可是如今,歲月的磨礪,感情的創傷,命運的作弄,讓她早就失去了那樣的單純熱情。誰能說得清以後的事呢。
床上的人緊縮著身子,其其格大概在夢中還在害怕吧。允承上前,溫柔的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想要帶她走出夢魘。
“水。。。喝水。。。”她喃喃囈語,允承立馬要起身拿水,敏梅輕輕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別動,她去拿。一轉身,卻看見一身明黃色長袍的皇帝正立在門簾邊,神色難明的看著帳內的一切。
敏梅微微一愣,看見被高高撩起的長簾外皎潔的月色,應該是二更了。這個時辰,皇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而且沒有帶隨從獨自一人前來。
她福身請安,“皇上吉祥。”
允承聞言,也連忙放下其其格,跪下請安。
敏梅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原來自己在那曾經親昵的皇帝哥哥麵前是那麼的渺小。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身份的貴賤嗎?
“其其格好些了嗎?”皇帝的眼睛越過敏梅和允承,始終盯著床上側躺著的嬌小身軀。他甚至都沒有讓允承起磕。
敏梅在那眼眸裏看見了一些晦澀不明的東西,她心頭一沉。那目光她並不是第一次在皇帝的眼裏看見,那年的中秋夜,禦花園裏曾經皇帝也用這樣的目光看過還不是他妃子的仙蕊。那樣的目光太危險了,那是男人看著女人的目光。她看向一旁渾然無覺的弟弟,突然感到深重的無力感。不!不會的!允承和其其格的婚事是太皇太後下了懿旨的,即使皇帝深夜來此,也應該不過是表示對其其格救駕有功的一種體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