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亮光透過羊皮做成的氈子照進她的營帳。她的倦意依然濃烈,身體的累,心靈的累,讓她不想睜開眼,不想麵對。
有一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好聽的男音輕輕的喊著:“姐姐,葉兒沒對我說過你會賴床。”戲耍的語氣裏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暖意,瞬間就讓她溫煦了全身。
她幽幽睜開眼,看見立於自己榻前的年輕男子。他有一副英武飛揚的眉,像她的阿瑪。英挺秀氣的鼻梁遺傳自額娘,還有與她一模一樣的唇此刻正掛著上揚的弧度。星眸閃著十七歲少年專有的頑性緊緊盯著她,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
“姐,葉兒這一夜可是說了很多關於你的糗事給我聽哦,你若是再賴著不起來,可別怪我們合著夥把你給賣了。”
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下來,濕了一大片枕頭。
“姐,你頭還疼嗎?怎麼又哭了?”允承關切的伸手過來扶她。
“允承。。。”她泣不成聲,無法相信自己真的重新擁有他了。她張開手臂,用盡全身力氣緊緊的抱住他。
允承也回抱住她,昨夜她昏倒在他懷裏的那悲絕神情嚇壞了他,一路抱她回帳,管戎和葉兒好一陣驚慌。他不明就裏,隻能垂手立在一旁,看著他們兩人麵色沉重。他奇怪著他們為什麼不叫隨行的禦醫給敏梅診治,而是拿著從沒見過的藥丸焦急的往那已經沒有血色的唇瓣塞。
等到他們忙完,管戎和葉兒長長籲了一口氣,矗立一旁的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也緊張得冷汗淋漓。他大聲嗬斥到:“她究竟是怎麼了?”葉兒支開管戎,自己則留下來告訴允承一個晴天霹靂,敏梅的病已經不是禦醫能診治得了的了,甚至民間的神醫也僅僅隻能開出一些緩解的藥物,治標不治本。
允承從沒想過她的身子已經柔弱萎靡到了這種地步。而更讓他吃驚的是,葉兒告訴自己,她不顧一切回到京城,竟然隻是為了參加他這個弟弟的婚禮。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對於姐姐的怨恨有多麼可笑。這世界上隻剩下他們是最親近的血脈親人了,他再也無力去怨懟她。因為他隨時可能失去她,他突然醒悟,再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疏離上,然後留待日後悔恨。
葉兒看著格格和貝勒之間終於化解開來,也忍不住偷偷在一旁抹淚。
營帳的門簾突然在這一刻被人用力的掀開,打破了那溫馨的畫麵。來人帶引進帳的風夾雜著滔天的怒意。
“你要做什麼?”允承上前攔住常寧。他本來就恨常寧奪走姐姐的注意,姐姐的病也和常寧脫不了關係。“你還來這裏做什麼?”
“走開!”常寧冷冷嗬斥到。嗜血的目光落在允承身後僵直坐立在床上的纖細身影。
“你別想欺負姐姐,我會保護她!”允承看見他的戾氣,即使心裏有些懼意,但為了姐姐,他依然迎了上去。
“就憑你?”常寧冷冷嗤笑著,他蓬勃的怒意正無處發泄,他不在乎拿這個小毛孩開刃。
“允承,你先出去,讓我和他談。”她毫無唇色的嘴微微張合著,聲音清冷異常。
允承看了眼常寧,又看了看姐姐,得到她眼神的保證確定她不會有事,說了句“我就在帳外”才轉身和葉兒退下了。
常寧深深的吸了口氣,才能忍住脾氣不至於一時衝動傷了她。
“你跟皇帝說我們早無瓜葛?!你跟太皇太後說你要重回江南,再不回來?”他每說一句就更加逼近她,那身上的暴戾之氣拂麵而來,敏梅卻不容許自己表現出膽怯。
她勇敢的抬起頭,看向他,清楚冷漠的吐出一個字。“是!”
她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做?
他暴戾的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的盯住她。“你這女人究竟要逼我到何種境地才算滿足?”他為了她,冒著砍頭的危險和皇帝爭論了一夜。一個將他堂堂大清親王休離的女子,於情於理是再也不可能被接納,那些宗親們絕不會容許她的名字重新記於愛新覺羅族譜的,那對皇族來說是奇恥大辱。可是他卻為了她,脅迫了皇帝。一個君主親口許諾的心願,是唯一一條路,讓她名正言順重新坐上恭親王福晉的椅子。她卻拒絕了。他無法說清楚當皇帝告訴他,她的拒絕時,自己胸口那仿佛要爆開一般的感受。
下頜傳來的劇痛,她刻意忽略了,清淺的笑著。“王爺,你問我要將你逼到何種境地,我倒想問王爺要將我逼到什麼境地。當初逼婚,你不快,如今拒婚,你也不樂意。恕敏梅愚鈍,實在弄不懂王爺的意思。”
“你!”他氣瘋了。伸手狠狠掐住她纖細的脖子,心裏竟然有了同歸於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