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1)

“沒用的東西!滾下去!”這是第三次從常寧的營帳裏傳來勃怒的吼叫聲。太醫們灰頭土臉的跪地承受恭親王的怒意,隻因為那軟榻上始終不曾清醒的敏梅格格。

太醫們說她沒事,脈象或者有些輕弱,但應該隻是體質不好,所以才會昏厥。

他焦躁不安,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豹子,來回走動著,看一眼榻上她蒼白無力的臉龐,仿佛隨時都會離他而去一般。印象中的她好像一直是恨健康的,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怎麼生過病。他蹲坐在軟榻旁邊,細細的看著她的麵頰,五官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那感覺卻完全不同了,嬌豔的紅色褪去,她的孱弱讓她看起來像是淡得沒有顏色一般。

太皇太後一臉怒意的走進他的營帳,看了看榻上依舊昏迷的敏梅,淩厲的目光落在這個甚不得她心的孫兒身上。他是她所有的孫兒裏長得最為俊俏的一個,天資聰穎,太傅說他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可是她一直覺得他太過深沉,從七八歲開始,就幾乎沒人懂得他心裏的想法。要想維持皇城的祥和,這樣的人最是危險,所以他可以說從來都是被自己流放在感情之外的人。不得勢,自然不能為所欲為。

但他卻憑著自身的努力,十五歲就被封為親王,再然後是禦前大臣。國家初立,平外亂已經夠讓人傷神,最最忌諱內亂,她知道他的智謀才識並不輸於皇帝,所以她總是若有似無的打壓他的氣勢。

敏梅愛上他,她就知道勢必會換來心傷難過,等到她要阻止,敏梅已經陷得太深了。常寧行事向來乖張,陰沉得讓人畏懼。他不會言辭討好,也不會承歡膝下,大部分和皇族相處的時間,他是獨立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因為對敏梅的疼愛,她也試著去接受和重新審視這個一直不被重視的孫兒。幸而他這些年一直很安分,為國家立了不少功勞。權利日大,卻始終不露鋒芒。

“常寧,我要帶她去我的營帳。”他們早已經不是夫妻,如今她昏倒在他的營帳,好事者還不知道如何說辭,敏梅外表堅強,其實內心纖細敏感。她經不起一再的摧殘。

他默不作聲,也不拒絕,也不應承,隻是盯著軟榻上的人不放。仿佛那才是他唯一關注的事情。

“你是嫌你們鬧的風波還不夠小嗎?!”太皇太後勃然大怒。“當年賜婚,你百般不願,你把對我對皇上的怨恨全部發泄在敏梅身上。”太皇太後的手微微發顫的指著榻上的敏梅。“你看看,你看清楚,她可還是那個驕陽一般美好的女子?為了愛你,她付出了什麼?她不過是被你拋棄的女子罷了,流放皇城之外四年,不得回鄉,不得省親。你還要如何毀她才甘心?”她萬般疼惜,手中珍寶一般的敏梅,宛若梅花一般一次次倔強的在他的冷寒下盛放,卻被他無情的霜雪一次次打擊得落敗灰槁。她不敢再冒險把她交付於他,四年前她躺在王府東苑裏那灰敗絕望的眼神至今仍讓她心驚。這樣的險,她絕不再冒!

“來人,抬格格去我的營帳。”語氣裏的凝重不容置疑。

“皇奶奶總是以操縱他人的命運為樂。”他冷冷嗤笑著。始終低垂的目光在看見奴才們動手搬移榻上的嬌軀時,眼裏閃過一抹陰鷙,卻是一刹那已經消散,他從榻前的軟椅上站了起來,踱步到圓桌前緩緩拿起青花茶杯遞到唇邊。臉上的平淡已經與剛才那個高聲嗬斥太醫的他完全分離為兩個人。渾身散發的冷寒氣息卻讓人瑟縮。“對我母妃是如此,對我也是如此。”

太皇太後微微一怔。“你什麼意思?”

“常寧什麼意思,相信皇奶奶心裏有數。”他冷冷嗤笑著。

“常寧,我不許你再碰她!”太皇太後陰冷的聲音傳來。

他大笑起來,忽然轉身麵對自己的奶奶。“太皇太後當初真是因為疼敏梅,寵敏梅,簡簡單單的因為可憐她對孫兒的一腔情意才答應她的請求將她賜婚於我?”他的言辭犀利,咄咄逼人。“她不過是一顆棋子,安插在我身邊,讓您得以更加嚴密的控製我的一顆棋。”

一句話逼得太皇太後啞口無言。良久才略顯疲態的說到。“常寧,你本可以讓事情走向雙贏的不是嗎?我不否認敏梅是我下的一個賭注,賭贏了,你愛上她,從此我贏回一個疏離的親孫兒,而你贏得的是一份世間少有的真愛。奈何你總是看不清。或者這就是命運的定數。”

常寧在他的營帳又再次墜入寧靜時,“啪”的一聲捏碎了手裏的被子,瓷器劃破手心,遞來深沉的疼。他不會永遠讓自己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愈是不讓他碰觸的,他愈有奪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