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學期又結束了,新明小學學生的考試成績雖沒有排在第一但也排在前三。新明小學在全村也就有了名氣,附近村民都把自己在外讀小學的孩子轉了過來,加上留級生,張曉陽的班級已經有50多人了。她也順利地由代課老師轉成了民辦教師。這一放假,她就準備了一些禮物,想在春節前回成都一趟。
成都是她的家,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自從父母、哥哥離去後,那裏就變得陌生而殘破了。想想她也有快十年沒有回去過了,隻是偶爾與住在那邊的舅舅通通書信,了解了解那邊的變化。這半年來,她想了很多,最後決定帶孩子進城看看,也了解一下知青回城的政策。
經過三天的長途奔波,本來興奮的小梁子備感饑餓和疲憊,竟然沉沉睡著了。當他醒來的時候,車子停靠在一個站裏,大家都爭擠著下車,接車的人在大聲招呼著,下車的人也大聲叫喊著。小梁子被曉陽拉著下了車,或許是坐的太久了,他的雙腿有些麻木,人也有些恍惚,腳一沾地竟然打了一個趔轍,差點摔倒在地。幸好曉陽及時拽住他,他努力睜了睜眼睛,望著周圍的電燈。這次進城他第一次看見電燈,感覺特別神奇,晚上大街上也被照得亮堂堂的,周圍高樓林立,汽車滴滴的鳴叫,到處都有自行車的叮鈴聲,感覺特別悅耳。車站外的街道上,有幾輛“火三輪”停在那裏。幾個人忙跑過來問下車的人要不要車。曉陽在一個小店旁站了一會,辯了辯方向。然後走向一輛“火三輪”,師傅馬上靠過來問她去哪裏。曉陽從衣服口袋裏找出一個信封。念到“成都牌坊街42號”。師傅大聲說“牌坊街啊,有點遠哦,三塊錢”。
“師傅,太貴了,少點行不?”
“哎,這深更半夜的,天氣又冷。不貴了”師傅斜著眼睛看了倆人一眼,然後坐回車上,不僅不慢地說。最後倆人以2塊錢成交。
成都牌坊街42號是個安靜的小院,左側是排低矮平房,屋簷下用竹竿撐著一些塑料紙或蓬布,上麵積滿了灰塵;右側是棟四層高紅磚房。房子的門窗腐朽,牆麵斑駁,刻畫出歲月的痕跡。國營成都燈泡廠的廠牌靜靜豎在平房前。廠房的旁邊有一排錯落有致的青瓦房,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寂寥。
曉陽猶豫了一下,走到緊挨著廠房旁的瓦房門前敲了敲門。裏麵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這麼晚了,是哪個嘛?”。曉陽沒有接話,繼續敲了幾下門。一個年輕男人終於開了門探出個頭來“你們是誰?找哪個?”。
“同誌,請問劉光輝是不是住在這裏?”
“劉光輝,那邊第四間!”說完,就急急把門關上了。
小梁子迷迷糊糊跟在曉陽後麵,又急走到第四間瓦房前,她輕敲了幾下門,裏麵沒有回音,她加重了力量,裏麵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又突然停了下來,隻聽裏邊的人問:“哪個?”
“舅舅,是我,我是曉陽!”門前的電燈突然亮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隻見一個50多歲的男人弓著背,披著件棉襖站在門口。倆人相互一看,都有點愣了,仿佛不認識又仿佛認識的狀態。在曉陽的印象裏,舅舅是年輕的,滿頭黑發,喜眉善眼的,而眼前的舅舅仿佛老了很多,背有點弓了,臉瘦小了很多,眼光也混濁了些,少了些生氣。舅舅打量著曉陽,又有點吃驚地望望站在晚風裏有點顫抖的小梁子。
“舅舅!”曉陽還是先開口叫了一聲。
“啊,快進來,快進來,看孩子冷的,都發抖了!”舅舅忙招呼倆人進屋。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也不敢正視曉陽的目光。
進門後,有一個小院子,院子裏靠牆壁是一個簡易廚房,上遮蓋著油氈布,由幾根木條支撐著,下麵的石台上擺著鍋碗瓢盆。走進門裏,左邊靠牆搭著幾把木椅子,右邊放著一張小方桌,方桌裏麵是一張條桌和一個木碗櫃。在裏麵就是一張平板木床。木床頭上方隔著幾張木板,上麵放了一些衣服和一些其他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