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雲淡風輕的午後,我的一位年輕同事被單位辭退了。那是一個剛剛從大學畢業,走向社會的大男孩,二十二三歲的樣子,正是恃才放曠的年齡。臨行時,他把我約到辦公樓旁邊的小湖旁,依依的楊柳枝下,我們兩個都沉默不語。望著那張年輕還帶有些許稚氣的麵孔,瞧著他沉鬱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四月的紀念》裏的句子:沒想到第一次放飛就趕上下雨,雨水打濕了羽毛,沉重的翅膀也憂傷了你的心。我的心裏不禁微微有些刺痛,喉頭聳動了幾下,說了幾句安慰他的話。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來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連連地向我抱怨部門主管從一開始就瞅他不順眼,公司也不肯給他足夠長的時間來適應崗位工作……等等一些他被辭退的客觀理由。
看著那張上下翕動,不停地向外發泄報怨和憤怒的嘴巴,我有些疑惑——甚至還有,些微的失望:他為什麼就不從自己的身上多找找失敗的原因呢?因為我知道,辭退他並不是主管瞧他不順眼(那樣的話當時就不可能接納他),也不是公司不給他適應的時間——他已經在公司實習了好幾個月了,他下崗的真正原因應該是缺乏一種積極學習、迅速融入工作的熱情和態度。據我所知,這個年輕人在學校時還是優秀班幹部,不能說沒有能力,但他來到公司後,並沒有積極學習,虛心求教,以盡快適應崗位,而是上了班得空就玩,下了班立馬走人,還放言到自己最討厭加班。其實他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不是不行,但還遠沒有和公司需要的東西結合起來,可他卻隻是要求公司多給他時間,而不是積極地想辦法盡快縮短這時間。想想哪一個公司也不會對這樣的員工長久保持足夠的耐心的。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和感受。
那還是九一年我剛剛畢業的時候,也正是心高氣傲的年齡。懷著對文學的癡迷和夢想,我在從農村走到城市以後,又義無反顧地回歸到了鄉下,來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鎮的糧管所上班。單位不大,而且許多年來,不要說大學生,就連中專生到我去的時候也是惟一的一個。這大大增強了我的自信,躊躇滿誌,準備放手大幹一番。可沒想到在上班的第一周就吃了“癟”。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一群裝卸工正在院子裏將糧食打包,準備外調。我走過去想清點一下數量。一個麵皮黝黑的壯實漢子有點惡作劇地笑著招呼我:“來,中專生,縫兩個麻袋咱看看!”這下可把我給“將”住了!在學校的時候,我們隻學過一隻麻袋應該縫幾針,縫完後要達到什麼標準要求,可沒學過到底怎麼縫啊!我感到窘迫極了,漲紅了臉囁嚅到:“我……我……我不會!”“轟”的一聲,人們全都笑了。那個黑麵皮的壯漢還尖聲怪叫:“還中專生呢,連麻袋也不會縫!”這深深地刺激了我,不禁大聲辨解:“中專生怎麼了,中專生就一定得會縫麻袋啊!”但說歸說,從此這件事以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學校,我們充其量隻是學到了一些基本的常識和養成了一種學習的習慣,而走出校門才是學習的真正開始。學習,永無止境;學習,永遠在路上。從此以後,白天我虛心的向老師傅、向年輕的同事以及向那些裝卸工虛心請教工作上的問題,晚上則報了文學、書法兩個函授,繼續扇動自己夢想的翅膀……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了,值班的師傅們在前麵的辦公室裏熱熱鬧鬧地看電視,打撲克,玩得不亦樂乎,而我卻獨自一人在燈下伴著收音機裏的歌聲,或揮毫潑墨,或展卷研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