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的麵色不變,沉寂著看著天官一步一步將畢靈靈牽著向林子的更深去走。
“師兄,你還記得仙山祖訓?”
待到隔了十幾步遠,她突然開口,聲音陰陰沉沉,帶著幸災樂禍的情緒揚高聲音道:“祖師爺有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不待天官反應過來,她手中的寶劍已經脫鞘,那劍鋒竟比以往更加淩厲,幻化出無數的攻勢,招招指向畢靈靈。
天官身形縮小之後,功力早已經不如以往,勉力去擋,隻能削去七八成攻勢,眼見著手忙腳亂的漸漸招架不住。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忘記扭頭去看畢靈靈,大叫:“小叉,跑!”
說話間,青蓮冷笑一聲,手中的寶劍已經劃破他的衣袖,順帶劃破了他的小臂,鮮血殷紅,瞬間就印染了整條破裂的衣袖。
畢靈靈呆呆的站在天官身後,看著天官被逼著步步後退,心中焦急,想起之前自己已經做下的決定,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師父,不要打啦!我捏碎內丹好啦!”她說得輕鬆,可是小臉上已經滿是淚水,或許這是她今生最後一次以人形麵對天官,亦或者最後一次以人形向他撒嬌:“師父,小叉……喜歡你!”
她流著淚,不敢說出那個愛字。
明白了愛,卻隻能用喜歡來代替。
第一次說喜歡,是懵懂無知,錯把冷漠對待自己的人當成此生的良人,第二次說喜歡,苦澀絕望,有愛不能說,隻能用喜歡來代替。
金色的內丹順著她的喉口緩緩的移了出來,金光閃閃,她捏在手中,片刻都沒有猶豫:“師父,永別了!”淚水和著微笑,金丹渙散在她的指尖。
“不要!”天官扭頭去看,看見金光中,流淚苦笑的畢靈靈,不禁心中大慟。
“不要……”尖叫著的還有青蓮,她苦苦等了許久,好容易,看著畢靈靈心甘情願的逼出融了金丹的內丹,尚且來不及追奪,便眼睜睜的看著它消失在眼前。
“你該死!”青蓮尖銳的尖叫一聲,整個人瘋了一般撲過去,劍尖直指地上已經變回原形的畢靈靈,淩厲的劍氣,在未達之前,已經劃落她的一小片毛發。
“小叉!”天官反應過來,伸手一把握住劍鋒,他已經沒有力氣,提起那柄劍柄,身體消耗的厲害,身形似乎比之前又矮小許多,他隻能以手接住劍鋒。
鮮血順著劍身,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落在森林的草地上,落在畢靈靈的身上,畢靈靈顫抖著站起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天官,低低的哽咽了一聲,扭頭便朝著森林深處跑去。
“糟了,她的魂魄還未到手!”青蓮一下子拔出劍,踢倒天官,也跟著追了過去,於她來說,還有未完成的任務,區區天官根本不在她的眼中。
她身後一臂之內,似乎有黑色的人影,如霧一般緊緊跟隨著,跑急了,那些影子稍稍散開來,幻化成無數的蝙蝠,隻是一瞬又重新凝成人影,一路跟隨了過去。
天官捂著胸口,許久不能動彈,半晌之後,他又急又怒的支起身來,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在了身上。
“呀,你又小幾分啊?這個樣子似乎可愛的很,若你不是人類,我倒是想養隻小小的人類幼兒!”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淅瀝淅瀝的袍角拖過草葉的聲音,“喂,我家乖乖呢?”
天官抬起頭來,看向來人,心裏驚喜交加,喘息了一下,勉力抬起手來,斷斷續續的指著森林裏:“她捏碎了內丹,跑進了林裏!”
來人微微皺了皺眉頭,褐色的琉璃眸子縮了縮,突然抬起腳來一下子踏在了天官的胸口,陰深深的問天官:“我家乖乖哪裏不好,你們逼著她捏碎內丹!”
不待天官回答,他又道:“她偷吃了我度劫用的金丹,我若貓都不曾舍得對她暴怒半分,一路苦苦的保護著她,隻不過度劫這幾天,將她交給你這個無用的人類看著,你就讓她自毀內丹,陷入危險?!”
天官麵色灰白,眸子更加暗淡幾分,嘴角的血漬更是蜿蜒不斷的流下,他不再做辯解,隻是苦苦的哀求:“我知你在乎她,求你去救救她,青蓮剛剛便已經追了過去!”
若貓憤憤的一腳將他踹下,卷起袍角,緩緩走了兩步,看見林內橫陳的各類被撕碎的獸類屍體,恍然大悟,猛的扭頭看天官,不屑挑眉道:“就是因為這些?這些肯定不是她幹的!因為,她永遠都不會存惡意!”
他們貓科,即便是食肉動物,每每內丹精進之時,也是不能食肉的,需食露水平緩過渡,哪有撕碎屍體,茹毛飲血的道理?再者,想來他若貓如此高貴的血統,過繼來的乖乖又怎麼會幹這種粗暴的事情?
“真是卑劣蠢笨的人類!將汙水都潑在我家乖乖身上!”想到這裏,腦海裏依稀浮起畢靈靈那隻小虎崽委屈的大眼睛,若貓心中更加暴怒,運氣起來,一路朝著林內竄去。所過之處,草都被踏得支離破碎。
樹林深處,陽光似乎都照不進去,若貓一路尋過去,身後的巨尾劇烈的上下擺動著,鼻尖處傳來的濃濃血腥,讓他心神大亂。
“畢靈靈,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魂魄來自未來!主上想要借來用一用!”
他未抵達,便已經聽見青蓮冷冷的聲音,那聲音冷漠淡然,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得意洋洋,若貓大驚,來不及考慮,幻化成一隻巨大的金色巨貓,甩動著九尾躍了進去。
剛一躍近,他便倒抽一口冷氣,小小的虎崽抱著頭,眼淚汪汪的縮在小樹苗之後,那株小樹苗又小,葉子又稀,根本遮不住它的一寸,反而顯得小虎崽更加淒涼,無數隻巨大的灰黑蝙蝠在小虎崽的上空盤旋,逮住機會,就俯著身,伸出尖利的爪子抓上一把。
小虎崽的身上,東一塊西一塊,都是被抓禿的痕跡。
“連我的乖乖也敢欺負!”若貓大怒,撲過去,一巴掌打落一隻同樣巨大的蝙蝠,威風凜凜的站在小虎崽前麵,一雙淡褐色的琉璃眼,蘊著滿滿的怒氣:“報上你主家的名字!知道江湖規矩麼,打虎也要看主人!!”
青蓮眯著眼睛,久久不發一言,突然伸手一揮,那些盤旋著的灰色蝙蝠又幻做一道煙,淡成了黑影緊緊吸附在她的身後,幾個跳躍,不見了蹤影。
“打不過就逃?”若貓大笑,幻化成人形,巨尾上下緩緩的抖動,撫掌讚歎:“哎呀,你還真有你貓爺爺的風範!有慧根,有慧根!”
他興致勃勃的眺望了一會兒,意猶未盡的把自己又誇獎了一番:“總是被模仿,從未被超越!若貓,你是世人的楷模啊!”自得自樂之後,他突然想起自家的小乖乖似乎還蜷縮在那株小樹苗之後,呼的轉過身去,看見畢靈靈正可憐兮兮的撐著小爪子要站起來。
“唉,狼狽!”他伸出大手,將她提起來,放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的察看她身上的傷口,一邊嘖嘖有聲的抱怨:“哎喲,好醜,你這樣,會丟我的臉,哎喲,這樣會讓別人覺得我養寵物的眼光在不停的降低……”
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畢靈靈即便是萬念俱灰,也被他騷擾的煩不勝煩,一口咬在他不停撥弄的食指上,若貓被咬住食指,突然心情愉悅的就大笑了起來:“哎喲,會咬阿爸!精神不錯!”他摸摸畢靈靈的頭,用一種很不在乎的語氣道:“你看看你的毛色都暗了,做人你夠普通,總不能做隻虎崽也這麼寡淡吧?我若貓養的活物,從來沒有這麼狼狽的!”
他嘀嘀咕咕的,一個人自言自語,時間久了,畢靈靈鬱結的心情,竟然也漸漸的平緩了下來。
“內丹嘛,有什麼好計較的?”若貓抱著畢靈靈,伸出食指緩緩的撫摸她的背,一邊摸一邊安撫她:“即便是捏碎了,又有什麼?你要是想要,我們兩個合用一顆好了!”
他懷裏的畢靈靈聞言,終於有些精神了,抬起頭來,默默的看了若貓一眼。
若貓抿著薄唇,笑嘻嘻的,伸手拍拍她的頭,卻在心底暗暗歎了一口氣,頗有些頭疼,內丹盡毀,即便是他日後為她尋來其他的妖獸的內丹,終究也不是她自身內煉的那顆,多多少少打了折扣,若是他本族,隻需找到和自己有血緣聯係的,奪了內丹,慢慢練就,時間久了,也可以恢複之前的樣子。
可是畢靈靈哪有血緣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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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之上,黑霧繚繞。
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罩在黑霧裏,就連山間的陽光都失去了應有的溫暖,顯得越發慘白暗淡,山間的一個小洞內,探出一隻小小的羊頭,額間的小絨毛晃了晃,不多時,又被一隻蹄子給摁了回去。
“娘親,為什麼天空是黑的?”小羊羔好奇的扭頭問身後的成年綿羊。
“咩咩,你不要亂探頭,現在外麵經常有吸血蝙蝠出現,小心給叼了過去!”羊媽媽不厭其煩的舉著蹄子警告它。
倒是咩咩經過一段時間的社會鍛煉之後,整個已經叛逆了,氣得頭上的小絨毛直晃,反駁自己的媽媽:“娘親,小時候,你告訴我會有拐羊的壞人,把咱們拐去烤著吃,現在知道我長大了,變聰明了,就重新編了謊騙咩咩說山裏有吸血的蝙蝠!咩咩才不會上當!”
羊媽媽好半天氣得說不出話來。
山洞裏一直靜坐著的敖包也探出頭去看,順手將呆頭呆腦的咩咩將洞裏又推了幾步:“嶽母大人所說不假,山間有妖氣!”
咩咩眨巴著大眼睛,似懂非懂的點頭,回頭也跟著讚歎自己母親:“嶽母大人,你真的沒有騙我哦!真厲害,嶽母大人,你也能看得出這山間的妖氣了?!”
“……”這下,不管是敖包還是綿羊夫婦都露出了一付即將吐血的表情。
好在羊爸爸多年的羊精,扯話題的本領也是一流的,扭過頭去對著敖包笑了笑,幹笑著問:“敖包,你還是要出去尋找天官師父麼?”
敖包靜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般點了點頭,摸著咩咩的頭,道:“我隻是將它送回來,看著它安全回家以後,便要去尋天官了,我有些擔心,他現下功力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身形也是稚童的樣子,仙山之上危機重重,我必須下山去迎他!”
老羊精點點頭,很是讚同的樣子,道:“如今仙山之上的仙罩已經全部被破壞,林朗執掌仙山以來,一直將自己關在後山洞中,不問山中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兩個妖孽掌控著,怕是天官師父上了仙山後,非但不能解了身上的法術,反而會送了性命!”
說到這裏,大家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敖包本來就是個急性子,聽到老羊精這麼分析,呼的站了起來,就要下山迎天官。
老羊精一把摁下他來,道:“你可以知解開天官身上法術的方法?”
敖包搖了搖頭。
老羊精歎氣道:“可取千年紫株的根莖,以文武火熬成湯劑,喝上三日,便可解了他身上的法術!”說來容易,可是千年紫株,又去哪裏尋找?
又或者說,仙山之上,本來就有兩株千年紫株,可是,法力高強,即便是那隻意欲稱王稱霸的妖物,也要禮讓這兩株紫株三分。
敖包的心沉了沉,不多時,又樂觀的鼓足鬥誌,道:“不管如何,我都要下了仙山,先會合天官師父!”
所有的事情,都會有變好的一天,所以的困難,最終都不會是困難。敖包一直都是樂觀的,即便是穿越,他也是穿的最開心的那個,這種精神,往好處說,就叫樂觀,往壞處說,隻有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二愣子。
並且這個二愣子還是行動派的,當即作了決定後,第二日,他便告別了咩咩一家,下山去尋天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