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09(3 / 3)

我再扭頭看看後麵,大團大團乳白色的地氣早就充滿了黑蛇地道內,此時,正盤踞在石門外,如活物一般扭動翻滾著,試圖向這邊湧入。然而在門口,卻與這邊的暖氣在碰撞中生成冷凝現象,結成的冰珠如雨點般落在地上,零零落落地鋪了厚厚一層。幾顆冰珠滾過石門,眼瞅著在地上漸漸化成一灘水漬,一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見了。

看了半晌,桑佳慧慢慢歎口氣,很是感慨地說:“這蛇門還真是神奇,門裏門外的溫度竟然差了這麼多。”她又扭臉對我說,“蘭蘭,看看你的手咋樣了,我給你上點藥,省得感染了。”

聽她這麼一提醒,我才突然感到掌心火辣辣地刺痛。我抬起右手看看,創口處的血液已經停止外流,結了一片大大的血痂。

我輕輕撫摸著,說:“現在還不能包上,既然刺了一個眼兒,幹脆就留著它吧,也多了一門地鍵骨斷的本事。”

說著,我低頭從挎包裏取出一根短短細細的空心金屬管,在掌間比量了一下。見金屬管粗細適合,我咬了咬牙,又咧了咧嘴,忍著疼把掌心那片凝固血痂摳掉。頓時,孔洞內再次湧出大量鮮血,沿著手掌邊緣,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桑佳慧大吃一驚,急忙攥住我的手腕,問我這是啥意思。

我抽了口冷氣,忍著疼說:“不趁現在留住這個洞眼,等一會兒肉長合了,我剛才的罪就白遭了。”

黑老五點點頭,一拉桑佳慧的胳膊,“你別管她,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地境的手藝可不是白來的。”

聽黑老五這麼說,桑佳慧也不再阻攔,靜靜地看著我。

我咬緊牙關,將金屬管慢慢插進創口,一直頂在了月骨上。等完全沒入後,其尾端恰好與掌心齊平,周邊肌肉受到擠壓,感到一陣酸脹疼痛。我緩了好半天,才稍微感覺舒服些。我慢慢屈伸幾下指掌,似乎也不太影響手上的動作。

這時,我才覺得渾身酸軟,好像散了架,沒有一點兒力氣了。我跟他們說累了,想休息一會兒。桑佳慧趕緊摟著我坐下,讓我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用手指輕輕撫摸我掌心洞眼旁邊的肌肉,幫我按摩緩解疼痛。

黑老五盤腿坐在旁邊,問我剛才是咋了,又是聽到怪聲,又是流淚大哭,是不是抵達地境太過痛苦,都疼出幻覺了?

我心裏也在懷疑,便一五一十把剛才的感覺都和他們講了,說那些可能就是抵達地境後的神奇效果,又說爺爺手上全都是印子,比我的還深,可該多疼啊。無意中提到爺爺,我心裏又開始難受,又想起之前殺了蠶後,眼淚忍不住再次流出來。

桑佳慧一如既往地安慰,黑老五卻氣哼哼地開始教訓起我來,“你都多大了,成天甩大鼻涕像什麼話。這才下來沒一會兒,就哭了好幾場了,真給你爺爺丟臉,一點兒不像你們老楚家的女人。”

經他這麼一激,我立刻擦幹眼淚,暗想絕不能給爺爺丟人現眼。可是我隱隱又有些納悶,黑老五說我不像老楚家的女人,難道他之前見過我家的其他女人嗎?

我剛要去詢問,桑佳慧出來打圓場,說蘭蘭還小,哭幾聲也算正常,又讓我講講那條巨蛇拚鎖的來曆。

她這一打岔,讓我忘記了剛才的疑問,便給他們講起了拚鎖的典故。我記得爺爺講過,拚鎖脫胎於遊戲華容道。遊戲華容道起源是《三國演義》中關雲長在華容道義釋曹操的典故,有一張帶二十個小方格的棋盤,代表華容道。棋盤下方有一個兩方格邊長的出口,是供曹操逃走的。棋盤上共擺有十枚大小不一樣的棋子,分別代表曹操、張飛、趙雲、馬超、黃忠和關羽,還有四個卒。玩法就是通過這兩個空格移動棋子,用最少的步數把曹操移出華容道。到了三國末年,有高明匠人根據這個遊戲的設置,逐步演繹,便做出了拚裝式鎖具。之前看到的那個巨蛇拚鎖,沒有空格,屬於拚鎖中的全拚鎖具,需要將全部拚匙逐一在平麵對位,算是很難的一種了。

桑佳慧聽得不住點頭,說古代匠人手藝真是高超,竟然能將遊戲做成鎖具。我說得興起,又告訴他們,拚命這個詞也是起源拚鎖的,爺爺說過,拚鎖分成全拚、單拚、隔拚、懸拚等很多形式,其中拚命屬於拚鎖中最難的,不過具體詳情卻沒有告訴我,隻說天境高手才能接觸到。

突然,一直沒吭聲的黑老五說話了:“倆丫頭,別拚命了。這裏也他媽的邪性啊,你倆趕緊過來。”

我一愣,下意識地將身子往黑老五那邊挪了挪。

桑佳慧也緊跟著湊過來,“什麼事,五爺?”她邊問邊按住腰間的手槍。

黑老五哼了一聲,眼珠亂轉,重重地說:“你倆往邊兒上瞅瞅,這個地道好像沒邊兒。”

沒邊兒?黑老五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我聽得有些茫然,沒搞明白他到底想說些什麼。我伸著脖子看了一圈,地道內黑糊糊一片,似乎和之前也沒什麼兩樣呀。

桑佳慧卻“咦”了一聲,口氣略顯驚訝地說:“沒錯,確實沒邊兒,三麵都看不到頭兒,這裏大得可以啊。”

桑佳慧的話,讓我仿佛意識到一些什麼,我再仔細看去,這才發現,目前所處的密道比之前的不知道寬大延長了多少倍,除了可以看清我們三人彼此的身體,再遠些就是墨黑墨黑的,根本難以目測有多麼深遠。

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黑老五手裏的夜明貝鏡可是個寶貝,隻要角度調整得當,方圓幾十米都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怎麼過了黑蛇石門,卻找不到邊兒了呢?我急忙問黑老五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又進了什麼機關。

黑老五嘿嘿冷笑,慢慢說了句“有點意思”,調整幾下夜明貝鏡的開合角度,揚起胳膊朝四下晃了晃。

幽綠色的光芒凝結成一個巨大的光球,一下子衝破黑暗照出更遠一段距離。可是,無論我怎麼使勁去觀望,也看不到前麵和左右兩側的石壁。

看著看著,我心裏有些發毛,一路走過的地道最寬也不過十餘米,就算是那塊布滿蛇樁的水池,大概有一百八十多米寬,也能隱約看到兩側,可為什麼到了這裏卻突然就擴大了這麼多呢?

見我們不說話,黑老五用貝鏡朝頭上指了指,說:“不隻這個,你們再瞧瞧上頭,也他媽的看不到頂兒。”

我立刻抬頭望去,密道上方黑糊糊霧蒙蒙的,好像壓著一塊就要下雨的厚雲彩,視線根本就無法穿越過去。

黑老五皺著眉頭,嘴裏叨叨咕咕,兩手不斷調整著貝鏡的折射角度,讓綠光覆蓋的範圍盡可能增大。光團左衝右突,到處翻滾,可無論怎樣,就是無法尋到邊際。

我呆呆望著四下裏的黑暗,心跳逐漸加快,總覺得那些看不到的角落裏,好像隱藏著無數雙眼睛,正在冷冷地盯著我們。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黑老五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同時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不對……”桑佳慧突然大叫一聲,“你們沒覺得這裏越來越熱嗎?”

我愣了愣,伸手摸摸臉,又看看他們兩人,馬上醒悟過來。是啊,不知不覺中,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身上也逐漸燥熱起來,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密道裏的溫度竟然開始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