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之大容天下(新)37(3 / 3)

走了兩個時辰,幾匹馬喘著粗氣跑過來,“報,大帥!”馬上的騎士眼睛裏全是驚惶,“不好了,陳平關、玉門郡兩地都失守了!”

這次探報距離上次說西瞻軍隊不知所終不過小半天時間,元修大軍還沒有走出二十裏地。元修聞言徒然一驚,“什麼?”

那探哨幹咽了一口吐沫,道:“敵人不見蹤跡,陳平關守將見雪地上馬蹄印記清晰可見,料定敵人沒有走遠,於是……於是率軍追趕。誰知西賊早在一旁等候,殺了個回馬槍,將陳平關守軍殺得大敗,玉門郡守將為了救援陳平關,帶兵出動,被另一支西賊大軍攔截,這支西賊人數足有十萬,料想應該是一直藏匿的敵軍主力,玉門郡兩萬守軍無法抵擋……這兩處就失守了!”

元修臉色猛然一沉,陳平關守將元恪禮乃是他的親信,元家軍出來的戰將。攔截西瞻大軍的任務重要而艱巨,所派之人必須是元修很信得過的人才行,所以五個關隘,元修派出的都是元家軍中出身的將領。元恪禮想必是為了在他麵前掙個大麵子,才率兵追擊,玉門郡守將是他好友,見他危機忍不住相救,結果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現在西賊動向如何?”元修冷著臉問。

“西賊大部在玉門郡前方紮營,一天之內就洗劫了玉門郡三縣六城,又有兩支部隊出動,向洛川和大散關發動進攻。”

元修臉色直如能刮下二兩冰霜,冷冷道:“既然知道西賊主力所在,便不急了,命人盯緊不放,不必強攻,隻需咬住不要失去他們的行蹤便可。大部人馬支援洛川,他既然伸手伸腳,我們就一條條砍下他的手腳!”

向洛川發起攻擊的還是薛延陀部落的士兵。剛剛在陳平關和玉門郡大獲全勝,使得他們的士氣上揚到極其高昂的程度。

各部落俟斤本來對忽顏要求他們去攻打很難攻打的要塞心存不滿,在他們看來,攻打的目的是搶掠,既然如此,何必去打明知道有重兵的關口,應該挑最薄弱的環節下手。可是打下陳平關之後,他們真正拿東西拿到手軟,他們這才真正理解大苑和他們的本質區別。

西瞻部落土地和士兵是分不開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士兵。而大苑的士兵都是集中在咽喉要道上的,隻要打開這個點,兩點之間包含的一大塊麵積都成了毫無抵抗的土地。這土地上生存再多的人,也不能對像他們這樣來去如風的正規軍隊構成半點威脅。

尤其是忽顏皇帝突然改變以往嚴厲的態度,改變一向按照各個部落取得多大勝利就分多少財物的分配方式,而是以撫慰為主,按照損失人數分配財物。如此一來,因為各個部落屬兵前些天攻打陳平損失巨大,東西就基本都到了屬兵手中。西瞻本部的兵馬因為幾乎沒有損失,也就幾乎沒有得到什麼財物。

連薛延陀部落的赴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十分明白,玉門郡和陳平關之間有平整的驛道可以快速行軍,當日若不是西瞻本部的軍隊盯在一旁,替他們阻擋了玉門郡的守軍,薛延陀就算能戰勝,陳平關也一樣會被原本玉門郡的守軍捷足先登,他除了吞下一些苑軍士兵,一點好處也撈不著。

何況這個先退後進的戰術,還是忽顏命蕭定西教給他們的。草原上征戰一生的狼王,到底名不虛傳。

大量的財物滿足了他們的需求,卻更加激起了他們的貪欲。豐厚的回報讓他們把前些日子損失的士兵都忘了,西瞻大軍剛剛在玉門郡站穩腳跟,就向著下一個要地洛川撲去。打下洛川,將有比玉門郡更大、更富庶的土地等著他們。

留給他們肆意搶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雪已經這麼大,最多再有一個月,便是一座金山放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能為之停留。草原大神會用白雪改變地貌,讓過於貪婪的人再也不能回到他的懷抱。隻能等到來年開春才能再次南征,可是看忽顏的身體,誰也不認為他能挺過這個冬天了,沒有西瞻大軍的支持,他們這些互相牽絆的部落根本不敢深入大苑境內這麼遠。

所以,現在每一天都變得十分寶貴,盡可能多搶掠一些財物就成了他們最迫切的目標,為了這個目標,多死幾個人也顧不得了。

戰場上輸贏瞬息變化,剛剛在陳平大獲全勝的薛延陀部,卻在洛川栽了一個大跟頭。因為將陳平關丟了的守將元恪禮,就在幾天前,帶著自己被打敗了的軍隊和玉門郡基本完整的守軍來到洛川,使得洛川的守衛實力一下子拔高一倍有餘,短時間內,用固若金湯來形容毫不過分。

薛延陀士兵來到洛川的時候,元恪禮正用細致到苛刻的目光審視洛川已經十分堅固的防禦工事,他貪功心切,將陳平關白白送到了敵人手中,以致無家可歸,隻好帶著殘兵趕赴涉州另一個重要關隘洛川。涉州這五處關隘的領兵都是元修親信,彼此熟悉,洛川守將便接納了他們這支部隊。

元恪禮又氣又恨,他知道自己這番闖了大禍,若是不趁著元修沒有到來之前立下些功勞,等待他的結局恐怕不是太妙。所以他除了必須的睡眠時間,將每一刻鍾都耗在巡視洛川防禦上,現在隻能盼望西賊沒有繞過洛川,否則他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山腳下,地上厚厚的積雪抵消了馬蹄踩踏的聲音,一隊騎士無聲無息如同幽靈一般出現了。元恪禮無時無刻不緊緊盯著城下,卻仍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西瞻人身材高大,馬匹也同樣高大威武,可是他們騎著馬前來,卻像鳥兒一般輕盈。元恪禮看到他們,立即命人吹響戒備號角,然而號角才僅僅響了一聲,西瞻騎兵已經一鼓作氣,殺向他們的防線。 他們雙眼泛出狂熱的光芒,帶著滿身淩厲的殺氣,以雷霆萬鈞之勢頭撲了過來,直如自己的生命和苑軍的生命都是毫無價值的東西一樣。

苑軍盡管有無數拒敵工事做依仗,見到這個架勢,也依舊心生怯意。麵對山洪一般湧過來的敵軍,他們下意識握緊兵刃,卻沒有發起有效抵抗,反而本能地向拒馬陣後方退去。

元恪禮也暗自心驚,但是他丟了陳平關,於是逃到洛川,如果洛川丟了,還讓他逃去何方?於是他將心一橫,命令手下:“擂鼓!都跟我來!”自己跳上戰馬,身先士卒衝了出去。

將軍的勇猛帶動了士卒,咚咚咚咚……激烈的鼓點響起,交戰之後,苑軍才發現,來勢洶洶的西瞻軍其實也跳不過三重拒馬。將馬刀揮舞得再嗤嗤作響的士兵在弩箭的攻擊下一樣鮮血噴出,倒地身亡。

士氣回來之後,戰局恢複了正常狀態。洛川守軍人數比西瞻人更多、體力比長途來襲的西瞻人更好,許多工事又是專門為西瞻人設計的。勝利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以後,苑軍讓薛延陀士兵付出了更大的代價。元恪禮吸取陳平關的教訓,不敢再舍棄關口追擊,他放過了落荒而逃的殘兵,又根據今天的戰事具體情況,重新布置更符合與西瞻軍作戰的工事,還派出了層層崗哨嚴密守衛,斥候更是遠出二十裏之外,這才將洛川的詳細情況寫了信報,命參將司馬謙快馬送往元修處。

元修帶著二十萬步兵在雪天行軍,那是怎麼也快不起來的,隻能嚴格按照大苑高祖留下的行軍守則所說,“凡軍行在道,十裏齊整休息,三十裏食用幹糧,六十紮營,埋鍋造飯,正規食宿”的速度行進。也就是說,他們一天時間,隻能走出六十裏路。

司馬謙幾匹快馬交替換乘,每天可以走出五六百裏,不出三日就發現了苑軍探哨。探哨將這一隊人馬攔住,詳細檢查了文書令牌,又確認口令無誤,為首的哨兵才向他施禮道:“見過司馬將軍,大帥在中軍,請跟我來。”另外又派出一個哨兵,快馬回去提前報告。

司馬謙跟著這個哨兵一路南行,走出一個時辰也沒有見到大軍,路上隻有一隊隊探哨穿插而過。他也沒有奇怪,大帥此次帶領的兵士足有二十萬人,像這樣大規模的行軍,一般前後左右上百裏範圍都會鋪開哨兵斥候,他從遇到第一個哨兵到這裏隻有七八十裏路程,看來要過一會而才能碰上大軍。

又走一會兒,還是沒有見到,司馬謙忍不住心裏嘀咕,正想問一下身邊的哨兵還有多久才能和大軍會合。突然聽到密集的馬蹄聲,司馬謙臉色大變,嗆啷一聲抽出刀來,指著那哨兵喝道:“你敢誑我!”

聽這蹄聲不下千騎,苑軍都是步兵,在此時此刻,關中地界有這麼多騎兵一起出動的,除了西瞻還有什麼人?他身懷元恪禮的戰報,知道隻憑他自己,在千餘騎兵中肯定不免,右手毫不猶豫從懷中掏出戰報來,一把塞進嘴裏。

哨兵先是被他抽刀嚇了一大跳,隨即見他掏出一張紙塞進嘴裏,急忙道:“將軍且慢!將軍且慢!”手忙腳亂地想往外搶。

司馬謙一刀將那哨兵逼退,嘴裏戰報嚼也不嚼便吞了下去,看著那哨兵冷笑。

那哨兵跌足道:“唉!將軍你誤會了,這是我大苑的先行部隊!不信你等著,看我打信號,讓他們過來說話。”

這時那隊騎兵又靠近了一些,已經能看清騎兵身上穿的的確是大苑軍服。司馬謙將信將疑,手握刀柄嚴陣以待。反正曠野之中也無處可逃,戰報也已經被他吞了,來人如果是敵人,唯有死戰而已。

也難怪他懷疑,因為大苑關中也有一大片草原的緣故,足以喂養戰馬,所以各地苑軍中,唯有這關中駐軍是不缺馬的。苑軍騎馬他也見過不少,但是以往馬匹多用來做運輸兵員使用。便是讓步兵騎上馬趕路,到了地方,這些人還是要跳下馬來列陣迎敵。可是這一隊人馬進退有據,隊形整齊,聽蹄聲看隊形都分明是正規騎兵。所以他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過一會兒大隊靠近,司馬謙又信了幾分,因為西瞻人大部分都長得比大苑人高大粗壯,這一隊人卻沒有一個高個子。

那哨兵打出手勢,一隊騎兵隔著幾十丈停了下來。哨兵大馬上前,和一人說了幾句話,那人便駛出隊伍,一直跑到司馬謙麵前。

他見了司馬謙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叫道:“史官!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