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鋪天蓋地的網絡歌曲在校園的廣播裏吼個不停,有人唱“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晚一些”,有人唱“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嘿”……高二,我有了第一把吉他,每天晚自習放學在操場上跟著高年級的同學練習,頂著月光,忘了時間,被保安追著往宿舍跑。
那時候,吉他是追女孩子的衝鋒槍,而卡帶錄音機終於被MP3所取代,後排的女孩省吃儉用一個多月,就是為了買上一台。上鋪的傻鳥用廣播收聽超級女聲,聽到張靚穎名列第三,終於號啕大哭。
到了大學,宿舍整夜燈火通明,追求時尚的風潮退去,懷舊登場。陳奕迅唱“十年以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羅大佑唱“我將青春付給了你,將悲傷留給自己”。
我開始玩樂隊,大冬天在天台上凍得全身打哆嗦,撥一把琴弦,哈一口熱氣。對麵女生宿舍有人開窗大罵“還讓不讓睡覺了!”夜裏餓醒的女生泡了泡麵,香氣驚醒了整個宿舍,上鋪的姑娘怯怯地問“能不能給我留點兒湯?”
那時候,林夕說“你會不會突然地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接新生的學姐看上了生瓜蛋子小學弟。
曹軒賓說“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還能感受那溫柔……”操場的台階上,男生跟女生提了分手,他說畢業了,我們各奔東西,早分早解脫。然後女生哭得稀裏嘩啦。
一晃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以前的歌曲忘記差不多了,偶爾翻開以前的筆記本,忘了誰在我本上寫下林夕的“你是我的紅藥水,他是我的黑咖啡”。我突然難過得不能自已,腦海裏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想起大學裏一對被人遺忘的情侶。
我的記憶不太好,模糊中記得有人喊他們“紅藥水和黑咖啡”。
2006年,黑咖啡作為係草,終於追上係花紅藥水。兩人出雙入對,羨煞眾人。食堂裏你喂我一口紅燒肉,我給你夾一塊豆腐乳;圖書館裏,你早早地來到為我占座位,我走後幫你抱一大堆書;操場上,你千米長跑超越眾人,汗流浹背。看台上我喜氣洋洋揮動小旗,高聲呐喊。
大家把他們作為模範情侶,嘖嘖稱讚。
大二的時候,一頭烏黑齊發的紅藥水突然變了造型,她瘋狂地染發,各種顏色交替使用,也不知道她在哪裏弄來的染發水,總之每天一種顏色,造型奇特,讓全係的女同學驚爆眼球。
女生羨慕不已,圍上去希望紅藥水推薦一下,紅藥水爽快地說:“要不這樣吧,我有個親戚做這個的,我給大家預定,到時候人手一瓶如何?”
大家歡呼雀躍。
同樣有變化的是黑咖啡,也不知道他在哪裏弄來的沐浴露,每次從學校澡堂裏出來,皮膚亮白,還有迷人的男人香。這讓宿舍的哥們兒也很羨慕。有人詢問他用的什麼牌子,在哪裏買的。他神秘地說:“天機不可泄露,想要的話,到我這兒報名,人手一瓶。”
大家歡呼雀躍。
月底的時候,紅藥水跟黑咖啡的貨物全部到位,購買的同學絡繹不絕。我在黑咖啡那裏也弄了瓶沐浴露,賣相挺好,就是上麵一串英文,讀不懂。
後來,大家一一都在使用,功效不錯,人人都在稱讚真是好東西,可沒過多久就出事了。
用過染發素的女生,一個月後,頭發突然瘋狂掉落,十分恐怖。坐在班級上課,回頭一看,大部分女生頭上都頂著帽子,眼淚汪汪,怒火中燒。
男生宿舍更慘烈。用過沐浴露的男生們,一個個身上開始起一些奇癢無比的痘痘,整個宿舍成了瘟疫區,每天幾個哥們兒輪流抹上藥水,抓皮膚。門上被宿管阿姨貼上傳染病區,小心進入。
我和宿舍的兄弟那一段時間,隻要一走到食堂吃飯,方圓幾十裏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幾個哥們兒邊吃邊撓背,吃完後,餐具被食堂師傅一一分類,額外消毒。
我們成了當年上海灘的許文強,走在路上,有人遠觀卻沒人敢靠近,威風凜凜得讓人想罵娘。
發生這樣的事情,罪魁禍首自然難逃幹係。隻是出事那天,紅藥水跟黑咖啡就神秘地失蹤了。學校對這件事尤為重視,給他們兩家打電話,同樣沒有結果。無奈之下,學校隻好報警,重磅炸彈似的新聞在校園裏炸開了鍋。
我們全係的同學都咬牙切齒,發誓找出這兩個人,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那段時間,女生宿舍每天都傳來慘烈的哭聲,“喪”發之痛,讓女同胞心碎不已。而男生宿舍每天也時時傳來鬼哭狼嚎,最後哥幾個除了上課和吃飯,幹脆相依為命地躺在醫務室裏,祈禱上天保佑。
這件案子一直懸到第二個月,警察沒有頭緒,學校沒有蹤跡,紅藥水跟黑咖啡的家長也急得呼天喊地。而紅藥水跟黑咖啡卻突然回來了。
兩人曬得黝黑,紅藥水的頭發變成了齊耳短發,眼神極其淡定。而黑咖啡的腿卻瘸了,被紅藥水攙扶著,緩慢地往前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