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得舊時攜手處(6)(3 / 3)

許憶握拳,也喊出聲:“必勝!”

老師聞聲而來,暴怒:“喊什麼喊,還不趕緊進去,開考了!”

許憶笑嘻嘻地跑了進去。

那幾天的考試,是許憶最幸福的時光。進考場前,有鄒敏的相送他信心滿滿;離開考場,有鄒敏的迎接他一臉幸福。

考試結束後,許憶招呼大家說要請吃飯,說他要正式宣布跟鄒敏在一起。

剛走到門口,鄒敏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說:“快,阿姨不行了!在市人民醫院三樓!”

許憶一愣,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

鄒敏拉上他就跑。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大家的臉色也瞬間都變得煞白,馬不停蹄地打車去了市人民醫院。

我們一口氣跑到三樓病房,一進去,就看到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眼神已經恍惚。

許憶一步一步地走近她,眼圈發紅。老太太張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突然間,老太太出現休克。醫生把其他人趕出去,開始手術。

五分鍾後,手術結束,老太太沒搶救過來。死亡時間為2010年3月4號晚8時12分。

許憶趴在老太太床邊,沒有讓醫生蓋上白布,也沒有哭,沉默無言。

在6月和煦的陽光中,畢業姍姍來遲。校園裏,有人拍下一張一張的畢業照。人才市場裏,到處都是招聘與應聘的場景。全城的孩童都在喜氣洋洋迎接兒童節的到來。

我和宿舍的哥們兒在一家雜誌社實習,許憶從宿舍搬走,不知道去了哪裏,一點兒消息也沒有。我們的宿舍樓空了下來,晚上的燈火通明被死一樣的黑暗代替。

我們回學校拿畢業證的那天,我碰到鄒敏,她和原來的男友在一起。

我說要跟她聊聊,她沒有拒絕,跟男友說了兩句,就跟我一起來到學校的咖啡館。

鄒敏說:“是想問我跟許憶的事兒吧?”

我點點頭。

鄒敏說:“考研之前,許憶的母親找過我。她知道許憶喜歡我,知道因為我的拒絕,許憶很頹廢,想放棄考試。她求我給許憶一個機會。我冷笑拒絕。後來老太太跟我講了一個故事。”

老太太跟她丈夫晚來得子,40歲了才有許憶,許憶從小繼承了父親過目不忘的本領,兩人對兒子寵愛有加。許憶長到15歲的時候,村長找到他父親說,市裏有個記憶力比賽,是跟老外的對決,希望他父親參加,不過是以一敵十。

許憶的父親猶豫了。但村長說,如果勝利,可以得到20萬的獎金,村子也會聞名。許憶的母親聽到了這事,毫不猶豫地說,行!行!我們報名!

那一場決鬥十分殘酷,持續了一天一夜。許憶的父親身體不好,過度用腦終於使他咯血,最後一秒,他以微弱的成績戰勝了十個美國人,卻當場倒了下去……自那件事後,許憶就恨上了自己的母親,他認為是母親害死了父親。

這種恨延續將近十年,一直到了大學,也不肯跟老太太釋懷。

許憶從小記憶超強,老太太怕他學壞,就琢磨著在學校附近找房子住。正好學校的38號樓空下,於是她向校領導要求租下一間,學校領導沒同意,老太太就提出說免費給學校後廚做飯,校領導才勉強答應。

就這樣,老太太每天爬樓梯,在食堂、38號樓兩邊跑,還隨時要觀察許憶的情況,她自己吃得很簡樸,卻從來不委屈許憶。

鄒敏說到這裏,我恍然大悟。如果說老太太臨終前可能有話跟許憶說,那麼現在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要告訴他什麼,一定是要說生死攸關的話。

我問:“那你有沒有真的喜歡過許憶?”

鄒敏一頓,繼而搖了搖頭說:“我答應老太太,暫時跟他好,等他考完試,我就離開,可老太太卻……”

“那你早就知道了老太太病重了?為什麼不告訴許憶?”

鄒敏無奈地說:“我答應她了,等許憶考完試再跟他說,可惜卻來不及了。”

我久久無言。

咖啡館建在校園湖的中央,透過窗戶,我能看到有民工站在38號樓外的腳手架上,將它一點一點地肢解、拆碎,直至成為一片廢墟。然後,有新的、更年輕的高樓代替它,拔地而起。

一切都是新氣象,卻沒有舊的溫暖。

我腦海中突然呈現出一個畫麵:冬天的夜晚,許憶跟老太太站在宿舍的外麵。

老太太說:“進去吃飯吧,你最愛吃的包子!”

許憶冰冷地說:“以後不要來這裏了!”

老太太想繼續說話。

許憶轉身就走。

老太太佇立在風中,眼淚劃過臉龐,滴在粗糙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