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趕緊回頭看:“那也就是說,我身後一直站個人在觀察我嘍?”
留學生點點頭。
我猛地站起來,顫抖地說:“你……你想嚇死我嗎?”
我還想繼續問,剛好有人打電話給留學生。
她向我示意然後接聽,說了些烏七八糟的語言,我一點兒也聽不懂。
接完電話之後,她跟我說:“教授讓我去看最新解剖的屍體,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笑著摸了下我的臉,從包裏掏出一本資料夾遞給我,說:“這裏麵有一些關於二重身患者的例子,你想了解的話,可以看看。”
回到宿舍,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開文件夾,看到了一篇日記。
我的名字叫胡君,我有一個帥氣的男友,叫東方。從小我們就在一起,一起玩跳格子,一起做作業。在房間裏,我穿媽媽的高跟鞋,他係爸爸的大領帶。我們的生活無憂無慮,裹著陽光。
高中時,東方的父親發生一場車禍,留下他跟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他家的生活變得拮據。從此,父母阻止我們在一起。
可我卻經常背著父母,跟東方一起看電影,一起騎著單車看夕陽,一起在無人的角落偷偷接吻。
後來,母親發現了我夾在書本裏的測孕棒,怒發衝冠,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堅決不允許我跟東方在一起。
我被鎖在房間裏,隻能在腦海裏回想我們一起逛街、一起看演唱會、一起在過山車的速度中大喊“我愛你”的種種場景。隻有懷念,不能相見。
有一天,我趁著父母不在家,偷偷地給東方打了電話。我說:“爸媽不希望我們在一起,我沒有選擇了,要不,我們私奔吧!”
東方同意了。
我從窗戶上逃出去,攀著二樓上的欄杆,跳到一樓,扭傷了腳。但我停不下來,我太想見到東方,所以我忍著痛往前跑,街上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
當我快要到達目的地時,遠遠地看到東方在街那頭朝著我微笑,像明媚的陽光。
我飛奔過去,結果一輛出租車駛過來,我來不及躲閃,眼前一黑……等我醒過來後,頭頂是乳白色的天花板,母親正含淚看著我。
母親顫抖地說:“大晚上,你一個人怎麼跑了出去?”
我突然發瘋地說:“我要跟他在一起!誰也別攔我!”
母親疑惑地問:“你要跟誰在一起,他是誰?”
我沒了耐心,厲聲地說:“這次我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要和東方在一起,我們要私奔!”
母親詫異地問:“東方是誰?你為什麼要在淩晨跑出去?街上除了晚歸的車子,根本沒有其他人啊!”
我一愣,反應不過來,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畫麵:我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演唱會,一個人在過山車上大呼小叫,一個人跑出去漫無目的,統統是我一個人,沒有東方!
醫生走過來,招手讓母親走出去。他們談話的聲音很小,我卻能聽見。
醫生說:“這是人格分裂症的表現,要長期治療!”
我的胸口像是被重錘一擊,什麼叫人格分裂?
我恐慌不已,猛地坐起來,扭頭一瞥,床頭上的個人信息映入眼簾—胡君,男,25歲。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抱住腦袋躲在被子裏,眼前仍舊浮現出一係列畫麵:出門前,一個英俊的男子在鏡子前不停地化妝,套上絲襪,踩上高跟鞋,急匆匆地出門去私奔……我精神幾近崩潰,發瘋地朝著衛生間跑去。在鏡子裏,一個男生的影像呈現眼前,我迅速轉移視野低頭看自己,毫無疑問—我分明是一個姑娘啊!
我開始努力地讓自己接受事實,大聲地吼出來:“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個爺們兒啊!”
我在鏡子前瘋狂地把裝束弄亂,昂首挺胸,努力讓自己像個雄性動物。
一瞬間,一切正常了,鏡子裏的自己終於和現實中的自己吻合,我舒了口氣,緩緩走出去。
可是,恐怖的一幕出現了。不遠處,一個姑娘緩緩朝我走來—她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個自己!
看到這裏,我猛地合上文件夾,不敢繼續看下去,出了一身汗。
又過了幾個星期,我拿著文件夾到醫學院找留學生,找遍教室也沒有她的蹤影。
我問一個教授,是否知道一個中文名叫秋香的阿拉伯國家來的留學生。
教授想了片刻,說:“對不起,我們院裏沒有這個學生!”
我一愣,怎麼回事,跟我玩捉迷藏啊?
我扭頭便走,心裏卻升起一百萬個為什麼。
2012年,因為工作上需要,我回老家辦理一些初中的證明手續,然後聽到以前的同桌牛峰在家裏自殺的新聞。
空空的房間裏,牛峰一個人,他將床單掛在吊燈上。燈光搖晃,影子迷離,然後他關掉了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