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1)(3 / 3)

2012年的一個雨天,我巧遇村姑,她麵容憔悴,身材暴瘦,在三裏屯一家酒吧裏,我們喝酒聊天。

村姑喃喃地說:“石川走了。”

我沒有驚訝。村姑不過是一個避風港,而石川是嶽不群,永遠獨來獨往,所以他們注定天各一方。

村姑啜口酒,說:“那麼多年,我一直忘不了那段記憶,是它刺激著我,我沒辦法。”

我疑惑不解。

接下來,村姑講了當年的那一段被埋沒的記憶。

2006年那個暑假,石川沒有在學校打工,回了山村老家,村姑隨即也跟了過去。

石川的家裏很窮,父親已去世,有一個臥病在床的母親,還有一個上小學的妹妹。家裏的所有開支都靠他一個人。暑假前夕,石川的母親病重,夜裏上廁所,不小心摔倒,發現得太晚,沒有搶救過來。

沒來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麵,石川悔恨不已,脾氣變得很暴躁。他的拳頭在石頭上打得出了血,他在母親墳前跪了兩天兩夜。

村姑十分心疼他,跑到鎮裏給他買菜做飯,給他小妹妹買學習用具,還要照顧他們家裏養的家畜……可一腔熱忱卻沒能換來石川的感激。

石川覺得村姑這是在嘲笑他,他讓她滾,他說,你覺得我很好笑是吧?你以為你是救世主是吧?以後不要糾纏我,求求你!

村姑當時就蒙了,心涼透底,一個人冒著大雨衝了出去,搭最後一班返程的列車,心碎地回了學校。

石川想送她,可是自尊心驅使他隻能站在山腰上,望著村姑乘坐的車子漸行漸遠……“世界很大,少了你,我就沒有一席之地,世界太小,擁有你,我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感情來來去去,其實不複雜,是複雜人喜歡走彎路,才多出愛恨情仇。就像白日過盡,雨絲暫停,卻偏偏年華葬送,真心不死。

不用謝,這是最後一次

我的童年在外婆家度過,那兒是一個山村。

小時候,經常聽外婆講巫師、神婆、山神以及妖怪的故事,傳奇的人和事伴我成長。長大以後,錯錯落落的忘記了不少。

去年回去,見到鄰家夥伴大貓,聊起了村裏一個人。

1996年,村子裏來了一個醫生,年過半百,身材魁梧,白發白須,連皮膚都白嫩得讓人恐懼。他自稱是神醫,打出“不為錢治病”的口號,卻很少有人請他看病。

村裏人叫他赤腳醫生。當時,我不知道赤腳醫生什麼意思。每次見了他,都偷偷往他腳上看,心想,他不是好好地穿著鞋子的嗎?

後來有一次,鄰居二狗的叔叔,一個微胖結實的壯漢在稻田裏插完秧,熱了,到地頭喝水。正巧神醫從他身邊路過。神醫盯著這個壯漢使勁兒看,然後神色大變,走向跟前說:“快回家吧,見自己父母最後一麵!”

壯漢立馬就怒了,脾氣一上來,就要揍神醫,罵他胡說八道。可他還沒動起手來,卻突然感到頭痛欲裂。本能讓他趿拉著一隻拖鞋往家裏跑,結果剛到村頭就倒下去,再也沒起來。

這事兒過後,神醫並沒有聲名鵲起,反而被村裏的老人傳言有邪氣。聽外婆說,村長正想辦法趕走這個外鄉人。外婆讓我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沒過幾天,我跟外婆一起到地裏刨花生,回來時正巧遇上鄰村一家辦喪事。巨大的棺材被眾人抬著,後麵跟著哭得死去活來的人。小孩子都好奇,我跟在大貓身後,扮著鬼臉在後麵看熱鬧。有人在往天空中撒一些剪得奇怪的紙片。那些紙片飛舞如蝶,美麗無比。

棺材一路向前,正巧神醫路過。小孩子都怕他,我也嚇得跑過去摟住外婆,嘴裏喊著“老妖怪、老妖怪”。

神醫瞄了一眼棺材,發現縫隙處有瘀血滲出,他抹了一把胡子,然後上前攔住抬靈的人,說:“慢著,棺材裏的人沒死!”

眾人一愣,覺得神醫在胡說八道。辦喪事的人家頓時怒了,上來就要揍神醫。但被他們家德高望重的太爺爺攔住。這老頭兒見過世麵,知書達理,他說:“這話可不是兒戲啊!”

神醫打賭說:“如果人死了,我賠所有的喪葬費。”

於是,棺材被放下。然後,有人從家裏拿來一大塊布料,將棺材團團圍住,這樣一來,外麵的人就看不到了。神醫和幾個膽大的小夥子進到布裏去了。

我的好奇心湮沒了恐懼,想溜進去看個究竟,卻被外婆死死地摟住,動彈不得。大貓趁機鑽了進去,據說回家吐了幾天。

神醫進到棺材裏不過半個小時,奇跡就發生了。有人喊:“活了,活了,孩子也生了!”眾人覺得不可思議,紛紛圍過來。我清楚地看到一個叔叔的懷裏抱著個大胖小子,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被裹在床單裏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