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沒有來,我們慶幸,收兵歸家。
故事到了這裏,似乎畫上了句號。畢業後,我們極難再相聚,任何回憶,一觸碰都是疼痛。我們隻好人五人六地去拚命工作,夾著尾巴與過去的美好老死不相往來。
原以為,宿舍裏年齡最大的神桶會首先步入婚姻殿堂。沒想到,現實卻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最小的朱貴結了婚,新娘是美麗。
婚禮那天,北京下了一夜的雨,次日空氣清新,透著喜氣。美麗穿著婚紗,光芒萬丈,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而朱貴也是英俊瀟灑,扮成花童的孩子已經能夠清晰且熟練地喊“爸爸”。
朱貴人模狗樣地給大夥敬酒,最後喝得爛醉,被抬入洞房。
美麗說起了以前,期間接了一個電話。我看到,她用的那個手機,是幾年前被美麗摔破的那個。它之所以還能被美麗握在手中,應該是朱貴的功勞。
美麗說:“那次前夫結婚,我本來計劃好要大鬧婚禮現場。可是下了出租車,離那裏不足一百米的時候,卻猶豫了,我無法控製地想走向前,但還是轉了身—再鬧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那時,我天天喝安眠藥入眠,前夫的話像刀子一般刻在腦中,我發誓要改變自己,我剪去頭發,成為最性感、最火爆、最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女人,我要告訴全世界,我李美麗除了先天的東西不能改變,後天的所有問題都能為一個男人而統統改變,但他永遠不可能為我改變一點!
“他不能!所以我想開了,我放了他,也釋放了最好的自己。世事無常,我甘願接受,因為我改變不了,而且我也沒有權利錯過太陽而遺失月亮,圓月總要去找淨湖。”
李美麗說完,大夥兒沉默良久。她招呼眾人吃飯,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事兒似的,朝著洞房一陣瘋跑,邊跑邊大聲喊:“我忘了給洞房擦地!”
眾人瞬間石化!
美麗再次急轉折回,大聲道:“今天的飯一粒不剩地全吃光,誰提前退場就地處決!”
然後,我看到眾人穿越青春,像被毆打的草狗一樣朝門外飛奔而去……哥哥,你好酷80年代出生的人沒有不迷戀旅行的,就像50年代的人大多認為落葉歸根才是正道。
從北京到雲南,從雲南轉車到烏魯木齊,再從烏魯木齊鬼使神差地飄到西藏,直到囊中羞澀,我才決定打道回府。
劃破黑暗的夜色,火車一路向北。我在車廂裏昏頭昏腦。對麵是一個超瘦的姑娘,那種瘦,讓人想走上前去,向她的身體裏擠進50斤脂肪。但我沒有動,我還沒有膽大到藐視共和國法規的程度,所以我隻能為她擔心。網上說這是強迫症的一種。
但我還是開了口,因為瘦姑娘總是朝我這兒看,平均每三秒一次,真是色膽包天。
我開口:“開個價吧!”
姑娘:“70。”
我說:“便宜了點兒。”
姑娘:“80。”
我說:“多加點。”
姑娘:“100。”
我說:“繼續加。”
姑娘:“三個累加起來。”
我說:“250?”
姑娘:“不就是你麼!”
我說:“奶奶的,你耍我!”
姑娘笑得花枝亂顫,朝我身後看了看,遞口香糖給我吃。
我果斷拒絕。
姑娘:“我小外甥去了衛生間呢。”
我說:“早說嘛!”
姑娘:“他發過高燒,腦子不好使。”
我說:“你這麼年輕,就有外甥了,哥哥一定少年老成吧。”
姑娘沉默良久,說:“這孩子沒了媽,從小跟我。”
我心一沉。
姑娘沉默片刻,聊起了往事。
我出生在重慶一個青山綠水、風景如畫的小鎮。讀小學時,山路太滑,每天哥哥就背著我上下學,哥哥比我大五歲,我上一年級,他上六年級,我學習第一,他混學校江湖第一。
有人說他是胡作亂鬧,但我覺得他勇冠三軍。
哥哥是我的保護傘,這讓我在學校裏趾高氣揚、無所畏懼。可他的胡作亂鬧,總會激怒父親。父親生氣的時候,就把大門緊閉,不給他飯吃,不許他回家。於是,星鬥月圓成了他夜晚跪在院門外的唯一玩伴。
那時,我常常在梧桐樹的遮掩下,從院子偷偷溜出來,給他送幹糧,說“哥哥哥哥,爸爸原諒你了!”然後我們一塊回家,夏夜的梧桐樹下,一邊乘涼,一邊聽爸爸講法師驅魔、妖狐成仙和山神羽化的傳說。
南方不像北方那樣重男輕女,我和哥哥一樣被溺愛,從小我就有小人書,有五色筆,哥哥有衝鋒槍,有旱冰鞋,我有時髦的連衣裙,哥哥口袋裏總是有花不盡的零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