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倫敦雨(3 / 3)

“什麼?”李嵐心髒漏跳了一拍,他就跟被踩了尾巴的黑貓一樣差點跳起來。

“他手裏抓著一張照片,那是你,李源,珈藍三個人小時候的合照。”李斯特的聲音嘶啞了些,像是在哭,“他是微笑著離開人世的,他是看著你們三個的照片,笑著,走的。”

就像是一個沉重的榔頭,砸在李嵐的頭上,把他敲得頭暈目眩,幾乎要昏死過去。四麵八方撲麵而來的冰冷潮水將他淹沒。

“李源的手機打不通,而珈藍她似乎從來不用電話,這場葬禮,照片上的三個孩子,隻有你能參加了。”李斯特低沉的說。

他的語氣讓人忍不住想要流淚。

李嵐剛想說自己給表妹買了一部手機,但是他很快想起來,自己的手機也已經沒電了,而自己……根本沒把珈藍的電話號碼背下來。

“抱歉。”他悄悄的說。

陰沉的天空裏,飄過幾張被冷風卷上天空的廢報紙,像風箏般飛舞,再落下,它們劃過天空,最終落在沒有人在意的角落裏,被這個世界遺忘。

……

仿佛是老天爺也感受到黑色教堂內外散發出的那種悲憫的氣氛,沒過多久,沙沙得下起雨來。

沒有雷聲,沒有狂風。

隻有陰沉的天空,還有如絲如縷的細雨,它們落在掌心裏,暈開一片冰涼,它們落在街上的櫥窗玻璃上,像淚水一樣流淌下來,它們落在人們的頭上,催促人們趕緊回家或者把隨身攜帶的傘撐開。

李嵐從勞斯萊斯裏走出來,也沒有用手去遮擋從天而降的雨水,隻是靜靜的沐浴在微雨中,抬起頭,看著天,感受著冰涼的雨水落在自己臉上的滋味。

和小時候記憶裏,幾乎隔三差五就要下一場雨的英國倫敦沒有任何差別,連雨水的溫度和味道,都可以喚醒心中熟悉的記憶,這裏和上海不同,這裏依然是一個多雨的城市,冰涼的雨水敲打在教堂的石階上,順著教堂外綠化的樹葉脈絡再滴落入灌木和草坪中,黑色的教堂屋簷上雨水吧嗒吧嗒落下,讓李嵐想起了小時候和爺爺一起撐著傘走在雨裏的日子,那時候慈祥的爺爺指著雨傘告誡他,生活在倫敦的人們永遠不能忘記出門帶傘,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天降大雨,當時他認真的把這件事情記在心裏,可是如今在上海生活了好些年的他,早把這個重要的習慣給遺忘在記憶長河的角落裏了,連同與那位老人的記憶一起,忘得一幹二淨。

他跟著李斯特一塊兒走到教堂門口,因為在雨水裏多站了一會兒,他的黑色禮服上都是寒冷水漬。

讓他意外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卻先他們一步出現在教堂門口,當然有可能是她在他們到之前就到了,她有著一頭罕見的銀白色頭發,長長的拖到地上,幾乎可以當作被子和裙子來用了,她站在教堂門口,整個人幾乎都隱藏在她的銀色長發之中,像一個可愛的白色毛球。

“這是誰家的孩子?”李嵐怔了怔,他看向自己的父親,卻看到李斯特冰冷的瞥了一眼這個小女孩,像沒有看到般徑直走入教堂內,而隨之而來的一聲冷哼,說明了他認識這個小姑娘,卻不願意解釋。

李嵐有些愕然,他再低頭的時候,那個怯生生的可愛白色小毛球掉頭就跑,鑽進了黑色的空蕩蕩的教堂裏。

他趕緊追了過去,這可是自己爺爺的葬禮,當然不能容忍一個看起來很奇異的小女孩兒在這裏搗蛋,哪怕她看起來似乎不像街坊鄰裏常見的熊孩子那麼磨人和欠揍。

白色的小毛球在教堂內的走廊裏橫衝直撞,和尋常調皮搗蛋的孩子好像也沒什麼區別,但是李嵐卻看到了她回頭時候露出的表情,那是一種驚懼的,害怕的,迷茫的,麻木的神色,這種悲傷而複雜的情緒顯然不應該出現在這樣一個天真的孩子身上,她又不是那些飽一頓饑一頓的非洲難民,她看起來非常健康,而且她長長的頭發飄舞下露出的白色連衣裙也不是街邊地攤上的廉價小裙子,那分明是質量上乘的昂貴布料,一般人家的孩子可不會穿那麼高級的衣服。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當李嵐在喘息中拚命催眠自己“回家以後就每天繞著森林公園跑十圈鍛煉身體”的過程中,終於成功抓住了這個可愛的小毛球,然後把她抱了起來,看著特別像拐賣幼女的人販子——如果他露出一個ying笑的話。

女孩的表情並沒有露出慌亂,反而有些鎮定,隻是李嵐能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她的確害怕,但是沒有表現出來。這是一個時刻都保持淡定的小姑娘,在這個年紀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李嵐問她。

“白兔糖。”小毛球的聲音又細又軟,很好聽。

“白兔糖?”李嵐心想誰家孩子取名兒這麼粗心,然後他繼續說,“白兔糖……你是誰家的孩子?”

小毛球沒有回答他,自顧自的從白色連衣裙的口袋裏取出一個紙包著的糖果出來,還真的是白兔糖,不過包裝上是大白兔,沒錯,那種國內鄉下常見的粗點心。

李嵐自動忽略了這個英國倫敦教堂裏滿頭銀發的小女孩卻能夠掏出一枚中國鄉下粗點心的怪異之處,繼續問:“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白兔糖。”小毛球認真的說。

“真的就叫白兔糖?”李嵐懷疑的看著她,如果他連這都信,那他和古爾丹也沒有區別了。

小毛球點點頭,將糖果塞進自己的嘴巴裏,平靜的看著他。

“好吧。”李嵐承認自己的確智商不高,或者他承認自己看到這孩子清澈幹淨的可愛眼眸就失去了戰鬥力,糟糕,太萌了,連心中因為爺爺去世而湧現的悲傷都開始消散和淡化了,李嵐的理智此刻正在拚命的掐他的脖子甚至抽他的耳光,此刻如果再不懸崖勒馬,一會兒他沒準兒能在莊嚴肅穆的葬禮過程中笑出聲,那他一定會被殺掉的,而且是李斯特現場大義滅親。

他抱著小毛球向教堂門口走去,一大群與斯坦丁家族有千絲萬縷聯係的人正在麵露悲愴的走入教堂中,裏麵有西裝革履的商業精英,有多年隱居的黑巫師,有周遊世界的探險家,有從事各行各業的人,甚至還有教廷的人,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規模極大,甚至讓人覺得這裏即將開始的不是悲涼哀傷的葬禮,而是一場粉絲雲集的歌手演唱會,即將有鳳凰傳奇在爺爺的遺像前麵高歌“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逼得爺爺在天之靈從遺像裏爬出來跳腳咬人。

抱著小毛球的李嵐自然很紮眼,幾個家族裏手握權柄的長老們看到這位從上海回來的大少爺,猶豫了一下準備過來招呼一聲,畢竟多年沒見了,當年多麼恨鐵不成鋼現在也是思念多過憤怒了,誰知道李嵐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就走了過去,差點沒把他們氣得胡須都燒起來,伸出去拍肩膀的手尷尬的僵硬在空氣中,收回來也不是,不收回來也不是,他們那一刻肯定特別想從褲襠裏掏出一個手雷丟李嵐臉上。

“姑姑。”李嵐抱著小毛球走到了一個看上去溫婉柔和的中年貴婦前方。

“李嵐啊,好久沒見了啊,你在上海過得好不好啊,珈藍去了沒給你……”李嵐的姑姑還是老樣子,一個永遠脾氣溫柔讓人感到親切的女子,隻是在她看到李嵐懷中的小毛球的時候,她的神色變了變。

“她是……誰家的孩子。”李嵐問她。

“這個……”姑姑麵露難色,她看著李嵐那張陌生又熟悉,與自己兄長有好幾分相似的英俊麵龐,咬牙道,“等葬禮結束,再問,好嗎?”

“好吧。”李嵐不明白為什麼要等葬禮結束再問,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他知道隻要等聽到答案,應該就一切都明白了。

“那她……該怎麼辦?”他抱著小毛球,把她長長的柔順銀發撩了起來,又問,“這孩子叫什麼?不會真叫白兔糖吧?”

“她叫凜。”姑姑伸出手,憐愛的摸了摸小毛球的臉,低低道,“你就先帶著她吧,在葬禮結束前,你先看著她。”

“行。”李嵐點頭。

大概是因為心中有著一個盼頭,原本悲傷痛楚滿溢的葬禮陡然間變得索然無味,李嵐和李斯特一塊兒坐在最前排,看著遺像上那個笑容慈祥的老人,李嵐忽然巴不得該死的葬禮趕緊結束。在這個念頭出來之後,李嵐嚇了一跳,迅速的進入了愧疚的狀態,他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慚愧不已,看著老人黑白照片上那個充滿溺愛的笑容,他覺得自己真是個畜生,如果連親情都忘記,那自己不就是變成了和父親一樣的人嗎,那種鐵石心腸的機器人,沒有感情,沒有喜怒哀樂。他悄悄轉過頭,偷看李斯特滄桑的麵孔,和預料中的一樣,李斯特的臉上無悲無喜,他根本是個假人,隻是仿真程度比充氣娃娃高了幾百倍而已。

不要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永遠不要。他在心中對自己說。

在葬禮的過程中,小毛球凜全程都坐在李嵐的懷裏,這場葬禮的第一排按道理隻有李斯特和李嵐能坐,其他的空位原本是給李源和珈藍的,現在卻多了一個凜,有些對於她毫不知情的客人們詫異的望著那個頭發比身體還長的銀發少女,悄悄猜測著她的來曆,猜來猜去無外乎“李斯特私生女”“李斯特親孫女”兩股陣營,偶爾有人猜“她該不會是李斯特父親死後曝出來的私生女吧”然後迅速的在低低的玩笑聲中被否決了。

好在凜真的很安靜,她似乎知道這是怎樣的事情,或是感受到了空氣中莊重和悲傷的氛圍,隻是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遺像上的老人,要不是因為還有體溫和重量,李嵐幾乎感覺不到她在自己懷裏,而一旁的李斯特,既沒有對她能呆在第一排說些什麼,也沒有解釋她的來曆,他甚至看都沒有看李嵐和凜一眼。他周圍的空氣都是讓人窒息而寒冷的。

大概是錯覺,李嵐感覺到,懷中的少女在看爺爺遺像的時候,散發出了一種濃鬱的悲傷,就像是獸類的幼崽看到了母獸的屍體,亦或是長久相處的朋友忽然有一天坐著火車不告而別。

銀發披散的凜抱緊了他的胳膊,像是暴風雨中的船隻回到了港灣,溫熱的感覺從手臂傳遞過來,李嵐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那種感覺,如同父親抱著自己女兒一樣,他雖然風流但並不下流,更不會是蘿莉控,他抱著凜的時候,內心一片空靈,真有一種“她是我女兒”的錯覺。

葬禮結束後,李嵐轉過身去,平視著李斯特那張同樣麵無表情,卻比珈藍要冷漠許多的滄桑的臉,問:“爸,凜到底是什麼身份?”

當他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教堂裏其他賓客的說話聲都小了一些,顯然,沒有人是不好奇的。

“她是家族之恥。”李斯特丟下這句話,掉頭走出教堂,留下愣在原地的李嵐。

等外賓走得差不多之後,李嵐站在教堂裏,抱著凜,“現在,可以告訴我,凜的來曆了嗎?”

所有斯坦丁家族重要人物此刻都在這裏,仿佛是專程留下來向大少爺解釋凜的來曆的,不隻是姑姑和姑父,還有斯坦丁家族在巫師界聲名赫赫的幾位長老,和其他一些或是沾親帶故,或是身居要職的家族巨頭,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姑姑先開了口。

“她是你爺爺留下的私生女。”

“什麼?”李嵐呆若木雞,這句話就像是一枚炸彈在他腦子裏炸裂開來,讓他一時間怔住了很久,不過他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這怎麼可能?”而是“爺爺身體這麼棒棒嗎?”

“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怎麼可能’?”姑姑沉重的說。

李嵐毫不猶豫的承認下來:“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這是事實。”姑姑說,“如果這樣,其實還不足以讓你父親把她稱之為家族之恥,凜其實也算我和他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嗯,姑姑,如果你願意這麼喊她的話。”

李嵐低頭看了看懷中安靜的小毛球,怎麼也沒法把她和姑姑二字聯係起來。

“她的母親,是日本的一個妓女。”姑姑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做到讓一個妓女懷胎十月還為他生下來的,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而且他還瞞著家裏人偷偷養了這個孩子七年。”

“妓女?”李嵐終於明白了,凜母親的身份才是她被稱作家族之恥的原因,不然即便是心如鐵石的父親,也不會對待自己如此幼小的親妹妹冷漠的像對待陌生人一樣。

“而且不止如此。”姑姑望著凜可愛的小臉,“凜原本是一個死嬰,她出生的時候就幾乎要死了,而且同時還難產逼死了她的母親,父親發現她的時候,凜的母親已經把她生出來並死去了,看著她母親的屍體,父親決定把這個死嬰救活,於是他動用了自己原本如星空般龐大的魔力和旺盛的生命力,全部拿來挽回凜的性命,這才是你爺爺忽然去世的關鍵。”

“這……”李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來,以你爺爺的力量,活個幾百年都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為了將一個必死的嬰兒救活,他幾乎傾盡了所有,就如同他當初寵溺你們這些孩子一樣。黑巫師的力量,從來都不是用來拯救的啊!他把凜救下之後,他就隻剩下不多的壽命了,而恰逢不久之後你離家出走,讓他心力交瘁,才逐漸支撐不住。”姑姑的聲音顫抖起來,有著掩飾不住的水一樣的悲傷,“而最近珈藍和李源他們兩個先後遠走上海,則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姑父拍了拍姑姑的肩膀,給李嵐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李嵐的目光掃過其他人,無論是長老們,還是其他人,除了一聲長歎,沒有其他聲音。

他低下頭。

凜仰起頭。

他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許多迷蒙的,絮霧一樣的色彩,仿佛是天上閃爍的星辰,又像是沙灘上晶瑩的貝殼,這裏麵最濃鬱的,是化不開的悲傷。李嵐看到這片悲傷的時候,他忽然反應過來了,她並不是不知道葬禮的對象是誰,她之前在盯著黑白遺像看的時候,她就是明白的,她在走廊上被自己追逐的時候,她也是明白的,她什麼都知道,她什麼都不說,因為恐懼。

“家族準備怎麼對待她?”李嵐替她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這……”長老們互相看了看,最終還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姑姑。

姑姑輕聲說:“兄長決定,把凜送走,他覺得凜是家族的恥辱,是絕對不能留在家裏的恥辱烙印,他想要把她送到一個看不到的地方,讓她……”

“這是什麼意思?!”李嵐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忽然翻湧過來的力量,或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冷漠無敵的李斯特麵前像夾起尾巴做人的落水狗一樣,卻在性格溫婉的姑姑麵前裝蒜,故意裝得自己脾氣很大,很叛逆,很讓人討厭,“你們準備這樣把凜送走嗎?!這是什麼狗屁決定?!”

他知道,如果李斯特在這裏,他肯定不敢這樣說話,但是既然父親不在,那他就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可是斯坦丁家族的大少爺,就算是那些經常責罵他的長老們,誰又敢真得那他怎麼樣?整個家族裏,隻有父親一個人敢對他動手,能讓他懼怕,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欺軟怕硬,但是他心中對凜的憐愛,對父親的憤怒全部翻滾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條貫通天體的龍卷風,呼啦啦的能摧毀一切。

“這是家主的意思……”一位長老無辜的說。

“夠了!你們!”李嵐憤怒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這裏的人都是斯坦丁家族最重要的人物,是這個龐然大物的核心之一,但是在他麵前,那都不算什麼,他是家族的長子,是家族未來的繼承人,尤其是李源拋棄了繼承人之位逃到上海投靠他之後更是如此,何況他還有珈藍堅定不移的支持。他能盡情的在這裏跟所有人裝大爺,甚至隨意的囂張的發火,誰能拿他怎麼樣?

誰都不能。

哪怕他是離家出走的敗家子,哪怕他是巫師界的笑柄,哪怕曾經他讓很多長老們恨鐵不成鋼,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就好像很多年輕人在高中時間段被父母牢牢掌控,像個說一不二的乖寶寶般,可從大學畢業之後,很多人就開始不聽父母的話,甚至搬出去住,俗稱——翅膀硬了。

看著他們無奈的,夾雜著一些噤若寒蟬的麵孔,李嵐心中湧出仿佛是報複一般的快感。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報複些什麼,自己是否真的是為了凜的事情生氣。

凜抬起頭,擔憂的看著他潮紅的臉,然後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領。

這個細微的小動作,就像是一盆冷水,把通紅的炭火給熄滅了。

李嵐猛然間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如此失態了,他簡直是一個跳梁小醜,對著不應該發火的人憤怒,如果不是他當初離家出走,爺爺也不至於心力交瘁而這麼早就逝世才對,他才是罪魁禍首之一,他憑什麼對著其他人發火?他應該對李斯特發火,可他不敢。

李嵐深吸一口氣,隻說了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凜讓我來養吧。”

“你……”姑姑張大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沒有組織好語言的樣子。

“我本來就是家族恥辱嘛。”李嵐咧嘴一笑,“兩個家族之恥湊一塊兒唄,怕什麼?”

“可你父親已經決定讓她永遠和家族脫離關係了……”姑姑望著他。

“他不會拒絕我這個要求的。”李嵐自信的說,“他本來討厭我恨不得我滾得越遠越好,如果我順手幫他捎走一袋他眼中所謂的‘垃圾’,他又怎麼會拒絕呢?”

他不知道,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教堂外的李斯特沉默著站在門口,這個滿臉歲月痕跡的中年人一言不發的接過司機遞給他的打火機,點了一支煙,仿佛在感慨些什麼。

“老爺。”司機擔憂的看著李斯特,站在這裏也同樣能把裏麵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他很害怕這位斯坦當家主衝進去就把自己的兒子給一拳打死。

“走吧,回家。”李斯特淡淡道。

司機撐開傘,舉在李斯特的頭頂。

如絲如縷的細長雨點敲打著司機所撐的黑色雨傘,敲打著教堂的屋簷,敲打著坑坑窪窪的石階,敲打著濕漉漉的梧桐葉,敲打著透明的窗玻璃,再順著玻璃窗戶往下流淌。

雨聲漫長,溫柔,平緩。

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