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老槐樹的根係在閃電中泛著磷光。林夏跪在樹根交織成的天然牢籠裏,看著γ世界的自己舉起槍口。對方警服左胸別著枚金屬徽章,在雷光中顯出「鏡像矯正局」的字樣。
\"你們把活人當成實驗小白鼠!\"林夏攥緊童年合影,照片邊緣正在碳化,\"NX-74205根本不是什麼平行世界觀測計劃......\"
槍聲與雷鳴同時炸響。林夏撲向左側時,子彈擦過耳際,打碎了嵌在樹幹裏的鏡麵殘片。無數玻璃碎渣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年齡的她——十二歲攥著溺水同學的救命繩、十八歲在高考考場撕碎試卷、二十五歲簽下器官捐獻同意書。
\"正確率98%的模擬人格果然聰明。\"γ林夏的槍管冒出青煙,\"但你知道為什麼每個世界的林夏都會在今晚來到這棵樹下嗎?\"
暴雨突然靜止,水滴凝固成水晶珠簾。林夏看到樹幹年輪開始逆向旋轉,1947年的彈孔、1999年的銅錢、2025年的智能芯片相繼從木質紋理中析出。當旋轉到第七圈時,她看到了永生難忘的畫麵:
七歲那天的遊樂園鏡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把哭喊的自己按進鏡麵。液態金屬包裹住鼻腔的瞬間,現實世界的林夏停止了掙紮,而鏡中倒影卻開始眨眼睛。
\"所謂平行世界,不過是主世界投射的修正沙盒。\"γ林夏的警徽突然裂開,露出微型反應堆的藍光,\"每當主世界的你將要死亡,我們就需要製造一個新容器......\"
話音未落,十二歲的林夏突然從鏡片中衝出,渾身濕透的小女孩死死咬住γ林夏的手腕。更多鏡像中的林夏掙脫桎梏,她們有的是護士,有的是囚徒,有的渾身纏滿繃帶,此刻全都撲向那個佩戴編號烙印的執法者。
老槐樹發出木材斷裂的呻吟,樹冠化作萬千鏡麵通道。林夏在混亂中摸到γ林夏掉落的警徽,背麵蝕刻的真相讓她渾身發冷——所有編號以NX開頭的\"實驗體\",都是主世界林夏的死亡備份。
\"不要看樹頂!\"無數個自己的喊聲重疊成轟鳴。但林夏已經抬頭,看到樹梢懸掛著巨大的玻璃穹頂,上百萬個培養艙像蜂巢般排列,每個艙體內都漂浮著與自己麵容相同的軀體。
培養艙的玻璃接縫滲出琥珀色液體,滴落在林夏腳邊化作尖叫的人形。整個鏡像穹頂開始傾斜,那些漂浮的\"林夏\"突然齊刷刷睜開眼睛,百萬道視線壓得她脊柱哢哢作響。
\"抓住我的手!\"十八歲護士裝的自己從鏡麵豁口探出半個身子。她身後是洶湧的擬像洪流——穿校服的少女用美術刀劃開空間裂縫,戴鐐銬的囚徒掰斷欄杆作為武器,渾身插滿管線的病號正把醫療儀器改造成脈衝炮。
γ林夏的機械義眼突然爆出火花,她撕開人類表皮,露出底下流淌著代碼的合金骨架:\"清除協議啟動,坐標β-74205-LX。\"空中降下蜂群般的殺戮無人機,機翼旋轉時割裂了暴雨幕布。
林夏在狂奔中接住十二歲自己拋來的日記本,那些曾經記錄死亡預言的書頁,此刻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拓撲地圖。當她觸摸到標注\"寄件人\"的紅點時,整個世界的噪音突然消失。
老槐樹最粗壯的根係深處,蜷縮著穿白色實驗服的女子。她的麵容像被擦除的粉筆畫,唯有胸牌在幽暗中發亮:首席研究員·林夏。
\"終於見麵了。\"女子聲音帶著電子幹擾的雜音,\"或者說,終於見到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