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千眼菩薩……\"
\"南無千眼菩薩……\"
香客們跪滿大殿,叩首聲整齊如軍陣操練。前排農婦叩得太狠,額骨\"哢嚓\"裂開條縫,腦漿混著香灰流了滿臉,身子卻還在機械起伏。陳羽指尖扣住劍柄,忽然瞥見菩薩金身微微側目——那千隻佛眼竟齊刷刷轉向自己!
千道目光壓得他道袍無風自動,膻中穴裏《太虛純陽經》修出的赤金氣旋瘋狂旋轉。陳羽強壓下拔劍的衝動,卻見佛手托著的人頭突然咧嘴詭笑,七竅中鑽出密密麻麻的線香,香頭燃著幽綠火苗。
\"施主。\"老僧枯爪搭上他肩頭,指甲縫裏塞著碎肉,\"既來了,總得留點香火錢。\"
陳羽反手按住袖中震顫的元陽鍾,鍾身燙得幾乎熔穿皮肉。他笑吟吟摸出枚天武通寶,指縫間暗運純陽氣,銅錢頓時泛起赤芒:\"夠麼?\"
\"滋啦——\"
老僧掌心騰起黑煙,整座佛殿燭火倏地暗了三分。香客們齊刷刷扭頭,千百張木雕似的臉正對陳羽,嘴角同時咧到耳根。陳羽這才看清他們口中含著的根本不是舌頭,而是一截截纏著紅線的指骨。
\"夠了…夠了…\"老僧退入陰影,聲音像是從瓦罐裏擠出來的,\"明日盂蘭盆會,施主可要再來。\"
陳羽大步跨出廟門時,背後傳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他不敢回頭,直到走出三裏地,才對著山溪掀開衣襟——胸口赫然印著個漆黑掌印,皮肉下似有活物蠕動。
護守元陽鍾\"當\"地清鳴,鍾身浮現火龍虛影。那火龍卻不似往日熾烈,反而鱗片倒豎,龍須焦卷,將那團黑氣死死鎖在膻中穴三寸之內。陳羽抹了把冷汗,鍾上火龍的姿態,分明是遇上同源之物的忌憚。
山風卷來一片金箔,他兩指夾住細看,哪是什麼金箔,分明是張人皮裁成的往生咒。朱砂寫就的符文在夕陽下泛著血光,仔細辨認竟是顛倒的《往生咒》:\"揭諦揭諦,羅刹娑訶……\"
\"好個妖廟。\"陳羽盯著溪水中扭曲的倒影,水麵映出廟宇金頂正滲出汩汩黑血,\"既要鬥法……\"
他解下腰間酒葫蘆灌了口烈酒,酒液順著劍紋淌過純陽斬妖劍。劍鞘上沉寂的火龍紋路驟然亮起,龍睛射出三尺赤芒,驚得林中鴉雀慘叫著撞向山崖。陳羽卻不拔劍,反將酒水抹在照妖鏡上。鏡麵頓時浮出廟宇虛影——哪有什麼金碧輝煌,分明是座由白骨壘成的邪祠,屋簷下掛著九百九十九盞人皮燈籠!
最駭人的是燈籠上的畫像。每張人皮都拓著香客生前的模樣,此刻那些畫像齊齊轉頭,空洞的眼窩正透過鏡麵與他對視。陳羽猛地扣住鏡麵,掌心純陽氣噴湧,鏡中頓時響起千百聲尖嘯。
山霧更濃了,暮色裏傳來嗩呐聲。陳羽收起法器,循聲望去——山道上飄來一頂猩紅轎子,八個紙人轎夫腳不沾地,轎簾上繡著並蒂蓮花,花蕊處卻綴著兩顆幹癟的眼球。
他知道,這是妖廟送來的戰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