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煌廟詭事(1 / 2)

山雨初歇,薄霧未散。

陳羽踩著濕滑的山路,靴底碾碎了幾隻爬過青苔的蜈蚣。肩頭青衫被霧氣浸得泛白,腰間葫蘆隨著步伐輕晃,撞得純陽斬妖劍鞘上火龍紋\"叮叮\"作響。這聲響他聽了二十年——自七歲被師父從饑民堆裏撿回黃粱觀,劍鞘磕碰聲便成了最安心的梆子。

\"怪了……\"他忽地停下腳步,山風掠過耳畔時裹著黏膩人聲。

這不對勁。

此處是雲州北界葬龍嶺,縣誌載\"百裏無雞鳴\"。三日前他斬殺那頭食心狐妖時,老狐臨死前噴出的血霧裏,分明映著這片山澗亂葬崗的景象。可此刻本該是荒林深澗的地方,竟傳來鼎沸人聲。那聲音黏稠稠的,像是裹著蜜糖的蛛絲,聽著熱鬧,卻讓人脊背發寒。

陳羽並指抹過眉心,掐了個指。雙目蒙上淡金微光的刹那,山霧在他眼中化作翻湧的黑潮——濁氣凝成數百條嬰孩手臂粗細的灰蛇,正朝著山林深處某處朝拜。順著蛇群遊走的方向望去,霧中裂開一道金線,簷角銅鈴在風裏叮當,聲如鐵片刮骨。

護守元陽鍾在袖中震顫,青銅鍾身燙得腕骨生疼。陳羽心頭一凜,這法器遇小邪則清鳴示警,逢大祟反會噤若寒蟬。當年在洛水畔誅殺百年屍王時,元陽鍾便是這般死咬著嗡鳴不敢出聲。

撥開最後一叢掛著人形剪紙的荊棘時,陳羽喉頭泛起腥甜。

朱牆金瓦的寺廟拔地而起,九丈高的廟門上懸著\"金煌廟\"鎏金匾額。那金漆淌得古怪,分明是上好的滇南金粉,偏生泛著屍油般的渾濁光澤。香客摩肩接踵,粗布麻衣的農婦挎著竹籃,綢緞裹身的富商捧著檀香,可所有人走路的姿勢都像是被線扯著的木偶——腳掌離地三寸,腳跟不著土,脖頸僵直,眼珠子定定盯著廟門。

更駭人的是他們的臉。

陳羽看著個穿錦緞的胖子從麵前經過,那人麵上撲著慘白香粉,兩團胭脂在顴骨上抹得方正正,活脫脫紙紮店裏的童男紙人。胖子懷裏的檀香盒微微敞開,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嬰孩手指。

\"這位施主,怎不進來上炷頭香?\"

陳羽猛地回頭,灰袍老僧的鼻尖幾乎貼到他後頸。僧袍下擺沾著暗紅泥漿,細看竟是幹涸的血漬凝成\"卍\"字紋。老僧咧嘴笑時,嘴角直裂到耳根,露出滿口黑牙:\"今日供的是u0027千眼菩薩u0027,求子得子,求財得財。\"

袖中照妖鏡悄然滑出半寸,鏡麵映出老僧真容——青麵獠牙,脖頸上纏著七條人筋擰成的念珠,每顆\"佛珠\"都是顆縮成核桃大小的頭顱。陳羽喉結微動,麵上卻笑得溫潤:\"正要討教。\"

跨過廟檻的刹那,陳羽靴底傳來粘膩觸感。低頭看去,青石地磚縫隙裏滲著黃濁液體,像是放了七日的膿血混著香灰。正殿燭火通明,千眼菩薩金身高三丈,佛手上托著顆滴血人顱。那人頭突然眨了眨眼,陳羽分明看見他唇形在喊\"道爺救命\"。

香案供品堆成小山,最頂上赫然擺著顆還在抽搐的牛心。牛心表麵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孔眼裏都鑽出條米粒粗細的白蟲,正朝著菩薩金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