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排擠“諫逐客書”
就在李斯的仕途一帆風順時,發生了一件大事,幾乎斷送了他的整個政治生涯。
秦國和關東諸國相比,一向重用外來人才。自商鞅變法後,秦國地位蒸蒸日上,更吸引了大批關東士人入秦。這對秦國的發展產生了重大作用,但同時也引起了秦國一些舊貴族的忌恨。秦王贏政元年(公元前246年),韓國因為抵抗不住秦國的進攻,就派“水工”(水利專家)鄭國去“間秦”,慫恿秦王修築一條溝通涇河與洛河的渠道,引涇水灌田,幹渠長三百多裏,即曆史上著名的“鄭國渠”。
韓國的本意是想使秦國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疲勞不堪,騰不出手來再向東征伐,以便暫時減輕秦對韓的軍事壓力。此術之愚蠢,猶如以肉投虎,雖然耗費了秦國十年之功,卻可灌溉田地四萬餘頃。從此“關中為沃野,無凶年”,秦國更加富強,為兼並戰爭作了充分的物質準備。正如後來鄭國所說的,水渠修成,“為韓延數歲之命,為秦建萬世之功。”
渠將修成,鄭國的間諜身份也暴露了,秦國上下一片嘩然。接著,秦王贏政九年,長信侯繆毒發動叛亂。次年,又查明相國呂不韋與繆毒之亂有關,遂罷斥其相。鄭國、呂不韋都不是秦國人,這就為一向守舊的宗室大臣提供了借口。他們本來就對秦“不用同姓”的政策不滿,認為大量異國異姓的人充塞秦國上下,堵住了他們的仕途,因此乘機推波助瀾,在秦王麵前煽動:“一切在秦做官的外來人都是間諜,是為其本國利益來破壞秦國的,請把他們一概驅逐出境,免遺後患。”秦王贏政對此也不能不加懷疑,於是下了一道十分嚴厲的“逐客令”,“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
作為楚人的李斯,當然也在被逐之列。當時的李斯已到中年,是一個頗有影響的客卿,成為被驅逐的重點對象。眼看自己的前途將被斷送,不僅對他本人,對秦國統一天下的大業也相當不利,甚至有可能引起國內的動亂,削弱秦國實力。於是,在被逐的路上,李斯毅然向秦王上書,力請改變逐客的決定。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諫逐客書》。
《諫逐客書》一文洋洋灑灑,多用排比句式和形象比喻。並巧於運用虛詞助字作轉折過渡,來增加文章氣勢和襯托作者的精神。文章思想犀利,邏輯性強,很有說服力。文章開宗明義:“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針鋒相對,觀點鮮明。接著,李斯用透徹、明快、雄辯、激切的言詞,連物比類,就秦國本身發展的曆史事實,曆述異國人的豐功傳績和關鍵作用。春秋時代的秦穆公,是強秦的奠基之君,他從西戎迎來由餘,從宛地(今河南南陽)得到百裏奚,從宋國招來蹇叔,任用從晉國來的丕豹、公孫支。秦穆公任用這五人,兼並了二十國,稱霸西戎。秦孝公任用商鞅,實行新法,移風易俗,兵強國富,打敗楚魏,擴地千裏。秦惠王用張儀的計謀,拆散了六國的合縱同盟,迫使他們一個個西麵事秦。秦昭王得到魏國人範睢,計除秦國王庭上專權的親貴大臣魏冉,加強了王權,並吞食諸侯,奠定了秦國帝業的基礎。
上述四位國君,都是靠任用客卿而大大促進了秦國的發展。作者借助無可辯駁的事實有力地反問道:“客何負於秦哉?”假如這四位君主也“卻賓不用”,那怎麼會有今天強大的秦國呢?李斯又以秦王對來自異國的明珠美玉,駿馬利劍、音樂、舞蹈、礦產、美女的喜愛為例,發問道,陛下並不因為這些所好不是秦國出產就舍棄不用,為什麼獨獨對客卿要一概驅逐呢?“逐客”將破壞秦國威望,從此天下背秦,這實際是拋棄百姓去資助敵國,排除“客”籍人才而去成就各諸侯國的功業,這決不是“跨海內製諸侯”的君主所應采取的態度,而是俗語所說的“借寇兵而齎盜糧”的做法。他由此得出結論,逐客之舉是既損害了人民,又資助了敵國,“內自虛而外樹怨”,破壞秦國統一天下的大好形勢。這對秦國來說簡直太危險了!
李斯的上述議論表明,這篇文章不僅僅是如何對待外國異域人士的問題,而且涉及到要不要廣泛地爭取人才,實現統一的大問題。很顯然,“逐客”與秦王橫掃宇內的既定方針完全是背道而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