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圪廊外一裏多處的小山丘上,荊棘稀少,條田層層。十幾棵大柿子樹,果實已收,霜葉正紅。這裏是韓欲明他們出山勘查時常常歇腳的地方。往東可見穀下動靜,向西能與守軍呼應。韓欲明選擇這裏作為談判地點,是頗用了一番心計的。高堆才來到一棵最高的柿子樹下,讓嶽鬆林和方成成把一麵杏黃小旗綁在樹幹上,又用石塊、石板在樹下壘起一個小桌和兩個小石凳,然後用腳把地上的亂石撥拉了一番,就向穀下東邊的小路眺望著,一邊向嶽鬆林和方成成叮囑著什麼,一邊不時地掏出懷表看看時間,專心等待著龐炳勳的到來。
日上三竿時分,東邊小路上遠遠地出現了一高兩矮三個人影。待走得近一些了,才看清是兩個人抬著一個人,忽悠忽悠,蹣跚而來。
“一定是龐炳勳來了!”高堆才一激靈,對嶽鬆林和方成成說,“抖起精神來,別吊兒郎當的讓人家笑話。眉眼也要規矩些,別老不改在烏雲山那副鬼眉溜眼的樣兒!”
不大工夫,那三人就來到了山下,但見兩個士兵抬著綁了抬杆的羅圈椅,椅子上坐著一位魁偉的軍官。他們看見山丘上的杏黃小旗,立即停下腳步,扭動了一下肩膀,前邊的那個士兵歪頭向上喊道:
“喂!上麵可是天門大會總團師嗎?”
“哎,下麵的可是龐師帥嗎?”高堆才以問作答。
“在下就是龐炳勳。”坐在抬椅上的軍官朗聲報了姓名。
“請上來吧。”
“好。”
兩個士兵吭哧吭哧地抬著龐炳勳爬上山丘,把椅子往下一落,龐炳勳用雙臂一撐椅子的扶手,忽地站起身來,向高堆才一抱拳,莊重謙和地說:
“讓總團師等候啦,抱歉,抱歉。”
“師帥不必客氣。”高堆才一挺胸膛,還了個軍禮,然後雙臂向大柿樹下的小石桌一展,笑顏謙讓道:“在荒野接待師帥,實在不成體統。請坐,請坐。”
“好說,好說。戎馬倥傯,何須講究?況且九九重陽,正是登高望野佳日嘛。”龐炳勳微笑地說著,伸手接過士兵遞過來的文明杖,走到小石桌旁,同高堆才一齊坐了下來。
兩個士兵慌忙從大挎包裏掏出兩隻精致的小搪瓷茶杯,和一個扁扁的洋鐵水壺,放到了小石桌上,倒了兩杯現成的香茶,就恭恭敬敬地退立在了龐炳勳的身後。
高堆才見狀,很是尷尬,隻是手足無措地訕笑。心說,他娘的!正規軍就是派頭大……
“總團師,你瞧——”龐炳勳指了指身後立著的兩個士兵,風趣地說,“龐某說話算數吧?我等於是單人獨馬而來的呀。哈哈哈……”
“是咧,是咧,足見師帥膽略非凡,信義過人。嘿嘿,不過,不過……”高堆才見龐炳勳一口一個“總團師”地稱呼他,禁不住臉上一陣陣發燒,那巧嘴利舌也變得木訥了。他無奈地咂了咂嘴,隻好如實說道,“龐師帥,俺是總團師的代表。總團師他沒有來……”
“哦?”龐炳勳一聳濃黑的劍眉,驚疑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咳,啥意思也沒。”高堆才謅扯道,“總團師昨晚查哨,偶感風寒,實在行動不便。為了不失約,特委派俺前來和師帥會麵。還望師帥多多包涵。”
“哦……那麼,敢問閣下在韓欲明手下擔何職務?”龐炳勳正襟危坐,不屑地問,“你能夠以全權身份商談軍政要事嗎?”
“這個……行,能行。”高堆才機敏地說,“俺叫高堆才,是天門大會文團師,也就是朝中宰相的角色。縱然主不了大事,至少也當幾分家。請師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