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所有人都開始冷戰,或者隻是某種程度上的寡言。就連我和春哥之間的話都出奇的少。原因很簡單,春哥的父母逼著他學習,說是如果考不到縣裏麵的重點高中,就要強迫著他再留一級。

天哪,他們這是要讓我老死在這所學校裏啊!明明知道我學習不行,還非要逼著我考重點。瘋了吧他們。重點、重點、我看我回家種點田差不多。春哥一個勁地對我抱怨。

後來才聽朋友們提起說,人生中大都有三座大山。分別是初三、高三和小三。看來春哥這是要死在第一道坎上了。

那個周末我才知道,父母竟然一聲不吭地帶著妹妹從家裏離開了。我猜想他們是因為我學習成績太差,對我完全沒什麼指望了,想著幹脆出去掙點錢罷了。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猜測屬實。

我似乎開始嘲笑我自己,前天還在笑著春哥被父母逼迫學習,現在看來那倒也是一種幸福。有的時候人就是犯賤,趕著不走打著走。

回到家,院子裏幹幹淨淨,看起來是被臨走前專門打掃過,陣陣秋風從頭頂吹過,數不清的黃葉搖曳著落在院子裏。天涼了,我想不清楚為什麼他們要選擇在這樣一個淒涼的季節丟下我,而且是在我經曆人生中第一座大山的時候。

鑰匙留在爺爺家裏,取了鑰匙我就急匆匆地跑回家。曾經嘻嘻哈哈的場麵頓時間猶如人間蒸發,屋子裏所有物品擺放整齊,卻讓人看了很不舒服,那是一種安靜的讓人懼怕的場麵。

夜幕降臨,外麵不時的有青蛙咕嘟咕嘟的叫聲。不知為何,我心裏一陣陣揪心的酸痛。這聲音導致我從那以後得了“怕蛙症”。我不怨他們丟下我,我隻怪自己不爭氣。我知道,按照資源和時間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他們注定也應該放棄我。畢竟這個家還要生活下去,小我九歲的妹妹還要長大。

很多東西隻有被奪走的時候才會覺得那是屬於你的。獨自窩在被子裏。不聽爺爺的話,不吃飯,不去他那裏睡覺。我幹瞪著倆眼,把電視機的聲音調的高高的。因為我內心總是有種莫名的害怕。我習慣了這家裏曾經淩亂的感覺,習慣了妹妹總是扯著我胳膊跟我鬧,我卻吊兒郎當完全漠視,習慣了周末躺在床上看電視等著父母喊我起來吃飯。習慣了這房間裏裏外外熟悉的吵鬧聲,等到這一切在一瞬間被即刻轉移,我完全陷入了一個無底黑洞。

電視的聲音很大,我卻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腦子裏也亂成毛線團。

漸漸地,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開始想要閉上眼睛睡去。因為眼前的這個現實並不是我想要的。

我跟春哥說了目前的處境,春哥大為震驚,同時又對我表現出幾分同情之心。

我想了好久,說:“我總覺得自己現在好像不怎麼像我自己了。”

春哥噗嗤笑了:“搞得這麼繞口,猛地一聽還挺有哲理性的嚎!你不像你自己?那像誰?哦,我知道了,像你爸,像你媽。”

他永遠都是這幅德行,我說,春哥我這跟你說正事兒呢。能不能正經一回。

半會,春哥才慢慢收起臉上的笑意,略微正經的說:“能,當然能。你說怎麼個正經法?”

我顧不上跟他逗,因為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內心淩亂的不成樣子。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路。我究竟是在朝著哪個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