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萬語,無限叮囑,卻終於,隻是緩緩閡上雙眸。
真情殞去留不住,且付後人代相惜。
自雙目中緩緩淌落的不是淚水,而是鮮血。
一聲輕響,黝黑的虎符自滿是創傷的手中滑落,跌入血泊之中。
人生如夢,富貴如煙,來也匆匆,去也空空。
阿牛靜靜地看著她懷抱中的那具滿是殷紅的身軀。
耳畔的刀兵交錯聲恍若隔世。
痛,如磐石般重重碾壓在心頭。
薛醇,為什麼,始終總是比你晚一步?
為什麼,最後的勝者永遠是你?
你用死亡深深地鍥入她的心底,令我今生再也無從撼動。
而我,卻必須在她對你的幽幽哀思中默默隱忍,一生隱忍。
胡蝶木然跪坐著。
懷中血肉模糊的身軀已漸漸變冷。
“蝶兒,你是我的女人,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休想逃離我的懷。”
“蝶兒,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要今夜所有的人見證,我愛你。”
“蝶兒,我要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你,因為,隻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我的妻。”
可是,為什麼?你卻用你的血、你的命把我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金聲交錯之音已平息。
血流成河。
猛虎不敵群狼,四個武藝高強的影衛終於倒在大風堂殺手的血河中。
而大風堂所剩亦隻寥寥數人。
薛醉抬袖抹去濺落到臉上的不知道是誰的血珠。
緩緩地走到胡蝶身側,薔薇槍在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踏在薛醇的血泊上,俯身撿起跌落的虎符,嗜血的雙瞳中盡是無限癡迷。
“你以為你會是最終的贏家麼?”依然木木地攏著懷中的屍首,胡蝶卻忽然靜靜地道。
妖嬈地粲然一笑:“難道不是麼?”
她麻木地一笑:“沒有人是贏家,所有的人,都輸了。”沙啞的嗓音中滿是痛絕人寰的滯澀。
“小蝶……”阿牛伸手欲給她撫慰,卻在將將觸及她肩頭時凝止——這樣的時刻,我還有權利、有資格再次碰觸你的身體嗎?
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薛醉忽然仰天大笑著轉身走開,未幾步卻霍然回首冷笑道:“你們是在等她麼?”
夕陽如畫處,一個身著華貴紫袍的女子嫋嫋行來。
玉指輕扣,手中牽著一根細細的鐵絲。
在地上拖曳的鐵絲那一頭箍在一個容貌素淡的女子頸間。
不,應該說是深深嵌入到那具蒼白屍體的脖頸的皮肉中。
所有被勒死的人應該都是麵目痛苦扭曲,可是這個女人卻不同,平凡的容顏上竟勾著一縷奇異的微笑。
“柳宜仙。”阿牛緩緩轉過身聲音平穩地道。
嬌妖地抬了抬手中的鐵線:“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所以特地幫你帶來了。”微微沙啞的磁性嗓音依舊帶著致命的迷人魅力。
阿牛隻是漠然地瞥了一眼被她拖在地上的屍身,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那女屍一般奇異的微笑——一種線人間對於生死的遙遙相契:生而未必歡,死而未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