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後 ,每一位雄心勃勃的蒙古領袖實際上都在竭力利用西藏宗教界上層人士的承認來鞏固自己的政治權力。索南嘉措在 1588年逝世之前 ,曾預言他將在蒙古轉世。他的繼承者四世達賴喇嘛雲丹嘉措 (1588—1617)是阿勒坦汗的四世孫。鑒於 “活佛 ” (蒙古語中為呼畢勒罕 )的政治潛力 ,一些蒙古嬰兒先後被確認為可轉世喇嘛的轉世靈童 ,這些喇嘛都是 16世紀末葉被索南嘉措派往蒙古地區的。
1585年阿巴岱汗皈依喇嘛教後 ,土謝圖汗國 (統治喀爾喀蒙古部族的三個汗國之一 )首次支持了薩迦派的喇嘛。一世哲布尊丹巴 (在藏語中 ,哲布尊丹巴意思是 “寶聖 ”)紮納巴紮爾 (1635—1723)乃土謝圖汗的妻子所生。他出生時的種種跡象使喇嘛確認他是多羅那他的轉世靈童。多羅那他是薩迦派的一名持不同見解的喇嘛 ,曾到蒙古傳教 ,在蒙古修建了一座寺廟。雖然這位年輕的王子於 1639年獲得了 “薩迦派的旗手 ”的稱號 ,但他在位於安多地區的格魯派的袞本寺 (藏語稱為袞本賢巴林 ,漢語稱為塔爾寺 )學習 ,受到了紮什倫布寺的班禪額爾德尼 (字麵意思為至尊班禪 )和拉薩的達賴喇嘛的祝聖。正是五世達賴喇嘛阿旺洛桑嘉措 (1617—1682)授予這位年輕的喇嘛以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的稱號。1651年返回家鄉後 ,這位 “活佛 ”成為喀爾喀蒙古的重要宗教人士 ,被稱為 “聖光明者 ”(博克多或者溫都爾格根)。他使格魯派在蒙古北部地區獲得了成功 ,而且是“佛教藝術和文化複興的源泉和動力 ”①。哲布尊丹巴在庫倫 (今烏蘭巴托 )的府邸成為蒙古北部地區最重要的宗教中心 ,也是宗教經典的一個重要印刷中心。更為重要的是 ,在清朝政府看來 ,這位活佛的極高聲望 ———這使他在喀爾喀與俄國以及與清朝談判時發揮了積極作用———和他的生平事跡 ,正是他有資格做出喀爾喀歸順清廷的決定的原因。
安多地區和康區的厄魯特及和碩特蒙古貴族在元朝就信奉了佛教。由於元朝政府支持薩迦派 ,所以該派控製了那個時期修建的所有寺廟。在17世紀 ,和碩特部首領顧實汗成為格魯派的信徒 ,在信奉薩滿教的百姓當中推廣這種宗教信仰。當格魯派的喇嘛進入該地區時 ,許多原為薩迦派的寺廟轉而效忠格魯派 ,直到 20世紀 50年代,薩迦派和噶覺派的寺廟才在安多地區得到複興。
和碩特和準噶爾貴族爭相修建格魯派寺廟 ,把牧場和沙比納爾 (牧民 )贈予這些寺廟。塔爾寺是準噶爾巴圖爾洪台吉在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 (1357—1419)的出生地修建的。土爾扈特汗的領地與和碩特人的領地相重合 ,他與和碩特合作 ,圍繞和碩特部首領拜巴噶斯的養子建立了一個強有力的僧侶組織。這個養子名叫咱雅班第達 ,於1639年從西藏完成學業返回家鄉 ,成為西蒙古人中最重要的宗教領袖。咱雅班第達的寺廟和沙比納爾都被準噶爾首領噶爾丹摧毀 ,但噶爾丹及其繼承人繼續修建新寺院 ,並賞給牧場和沙比納爾。
轉世世係
是什麼使佛教對蒙古和滿洲統治者產生了吸引力 ?要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必須考察佛教法王概念的演化過程。佛教為世俗統治者提供了兩個角色模式。一個是法王 ,即在國家內部維護佛法的法王。這個概念在 17世紀和 18世紀仍然是神職 —國家話語的一個組成部分 ,被乾隆皇帝親自采用。另外一個是轉輪王 ,在佛教世界隨處可見的這個模式在東漢結束 (202年)後就出現於中國。轉輪王是一個世界征服者 ,是普天下的統治者。從梁朝 (502— 557)武帝 ———他發了佛教誓言 ,以轉輪王理想模式來美化自己———開始 ,漢族統治者借助佛教信仰加強自己的合法性。
轉輪王之王權統治因藏傳佛教靈魂轉世理念的引入而發生了變化。特裏爾 ·懷利認為 “靈魂轉世 ……是獨一無二的西藏概念”,應與 “化身 ”(藏語中為珠古 )概念區分開來 ,後者存在於早期的大乘佛教中。靈魂轉世說 (“再次出現 ”之意 ,藏語中為 yang-srid)擴大了 “化身 ”的概念 ,靈魂轉世說認為 ,每個活佛的靈魂都能在他的繼承者身上複生 ,每個活佛都有權力選擇 (和預言 )他轉世的環境。因此 ,轉世的活佛既是佛顯靈 ,又是他以前所有生命的化身。
雖然對於第一個喇嘛轉世的確切日期有一些爭論 ,但特裏爾·懷利和其他人都提到噶瑪活佛的世係 ,以及該係第三代高僧讓瓊多傑 (1284—1338)所起的重要作用。這樣一來 ,第一次轉世發生的時間可追溯到 13世紀末或 14世紀初。特裏爾 ·懷利注意到,革新是由西藏的內部政治體製 ———在此體製下 ,活佛的繼承人往往出自固定的家庭 ———推動的。接受轉世世係理念意味著超凡魅力的製度化 ,在西藏的喇嘛中促進了從 “個人超凡魅力 ”到 “職位超凡魅力 ”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