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她進來了。想必是已經漱洗過了,直接脫掉衣服鑽進了被窩,偎依在我的身旁。自從我們同居以來,她就不再穿著睡衣上床了。
我歎了一口氣,伸出一隻胳膊讓她枕在頸下。
她悄悄地說道:老公,其實今天這事我也不能全部把你否定。你還是挺有男人味的……
我沒有睜眼,也沒有動。過了一會,我問:是安慰嗎?
也不能叫安慰。她說,兩方麵都有吧。其實我更多的是為你擔心。你畢竟不年輕了。當時要是那小子沒被你鎮住,真動起手來,你也未必能占到多大便宜。
行了。我坐起來,順便扭亮了床頭燈。說,我不年輕,可你不是覺得我在很多方麵比年輕人還厲害嗎?
嘻嘻……她笑了。是的,我老公棒著呢!
我沒接她的話,接著說:這件事給我很多的啟發。第一,形式還是很重要的。同樣是製止一個流氓的惡行,我采取的是以暴抗暴的形式,甚至比他還暴力,讓你看到了我粗野的一麵,無形中流露出了我過去的影子,你可能認為我平時的生活是一種隱藏,讓你有了一種震驚。
第二,由此,你萌生的感覺是,你和我在一起沒有安全感。你既擔心我被人打,不是君子行為,又去涉險;你也擔心我打你,我粗野的一麵將來某一天會在你身上重演。我隻告訴你,男人是複雜的,性格是立體的。特別是我,經曆很複雜,從農村一步步混上來,正大光明和醜惡陰險都體驗過。我的水有多深,你了解嗎?你是不是一下子產生了把握不住我的感覺了?
她把手環在我的腰上,頭枕在我的大腿上,輕輕地說:老公,其實我更主要的是擔心你被別人打。以我老公的萬金之軀,怎麼輕易和一個小流氓動手呢?萬一有個閃失,讓我今後依靠誰?
我的手放在她的頭上,摩挲著她的長發:你這樣說我心裏舒服多了。不過,在這種時候,生命都是平等的。我沒覺得自己是萬金之軀。即使是萬金之軀,我也不能坐視惡果的出現。就像前些年,軍醫大學一個叫張華的學生為救一個老農民獻出了生命,由此引起了社會的爭論。有人就否定張華的行為,覺得以一個大學生的生命去換一個農民的生命,價值是不對等的。我覺得這是胡扯,是對生命意義的一個庸俗的判斷。在生命的本質上,憑什麼一個大學生就比一個農民高貴?我上中學的時候,讀了一些反映知青上山下鄉的小說,有人稱這類作品為“傷痕文學”,說城市青年在農村受了多少多少苦,在自己青春最美好的歲月,深陷農村,跟農民在一起。我當時就甚為反感:你是城市人,在農村呆了幾年,就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吃了天大的苦,就要傾訴,就要控訴。可是,那些農民一輩子就生活在那裏,世世代代生活在那裏,他們的委屈誰去傾聽,誰又去拯救了呢?生命的不平等,就要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嗎?
她也坐了起來:你這樣說,是因為你也是農村出身嗎?
我說:我是農民出身,我從來沒有否認這點,也從不以為恥。我認為很多農民,比城市小市民光明得多,大氣得多,坦誠得多,也開朗寬容得多。
哎,你是農民的代言人,你身上永遠擺脫不了農民性!
屁話!什麼是農民性?你對農民哪來那麼多偏見?你憑什麼高高在上瞧不起農民?
好了好了,我不再跟你吵架。她一下子又躺倒在床上,命令我:關燈,睡覺!
她又找到一家新公司上班了,做會計。這是一家隻有十幾個人的小公司,在石景山的一棟公寓樓裏辦公。雖然是注冊會計師,業務能力很強,可BJ這方麵人才濟濟,崗位競爭很激烈,工資隻有三千元錢,很委屈,也很不甘心。當天回家就給我上了一課,說要不是被我忽悠,辭了職到我公司跟著我幹,她現在拿的還是十幾萬的年薪。現在好了,丟了西瓜,撿了芝麻,騎著驢頭摸驢蛋,大頭不算小頭算,算得哪門子賬啊。
我被她嘮叨得心煩意亂,趁機勸她:要不你再回我公司工作?也省得天天跑,怪辛苦的。
我呸!她顯得很意氣用事,說,就你那破公司,一年給我二十萬的年薪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