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媽媽有事要離開幾天,你在家注意安全,工作太辛苦的話就辭掉吧,不要勉強自己。你的床頭櫃裏放著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裏麵的十萬塊錢,就當是你以後的嫁妝……”
後麵的字跡像是沾了水,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童安安眼前一黑,緊緊抓著手中的紙踉蹌著坐在了地上。
雖然童希說她隻是離開幾天,可是這字裏行間處處滲透著悲戚的囑托。與其說是一紙留言,倒不如說是遺書更加貼切。
難不成她是準備去……自殺?
想到這個可能,童安安心跳猛然紊亂起來,噌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不顧暈眩扶著牆跌跌撞撞向外麵跑去。
馬路上,沒有。
水塘邊,沒有。
高架橋上,也沒有。
童安安心急如焚,倉皇地各處尋找。童希腿腳不便,應該不會走得太遠。可是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均未看到她的身影。天色越來越黑,童安安也越來越絕望,失魂落魄地轉過一處圍牆,險些與迎麵走來的女人撞個滿懷。
“哎呀,你這人,怎麼不看路啊?”女人嚇得尖叫了一聲,捂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向旁邊躲閃。等看清原來是樓上的鄰居時,語氣這才和緩了些。“安安?你媽媽怎麼樣了?我剛才看到她進了醫院,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對不起,周姐。”童安安回過神來連忙道歉,話剛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說什麼?在哪裏看到我媽媽了?”
“中心醫院啊,我今天產檢,看到她正在辦理住院手續。喊了她幾聲也沒理我,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周姐絮絮叨叨還要再說,眼前已經沒了童安安的影子。鬱悶地扶著肚子繼續往家走,嘴裏還納悶地嘀咕:“這母女兩個今天怎麼了?一個個神神叨叨的。”
中心醫院離童安安家不到兩站車程,很快她便趕了過去。上氣不接下氣地撲到導醫台前,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急聲問道:“請問今天有沒有一個叫童希的病人入院?童話的童,希望的希。”
“稍等,我幫您查詢。”被嚇了一跳的值班護士很快鎮定下來,十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有,住在眼科405病房。”
童安安道謝之後等不及電梯下來,直接沿著樓梯向上盤旋飛奔。捂著快要炸裂的肺部衝進405病房,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童希。
“媽媽!”
見母親平安無事,童安安雙腿發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緊繃的弦驟然鬆開,一時竟抑製不住幹嘔起來。
“安安!”童希大驚失色,連忙起身將她扶起坐到床上,喂水撫背折騰了半天,才總算緩過勁來。
“媽媽,你的眼睛怎麼了?住院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卡裏的十萬塊錢哪來的?”童安安等不及呼吸喘勻,拉著童希連聲追問。眼中淚光閃閃,臉上血色盡失。
“安安,我……”沒想到童安安竟然會找到這兒來,童希震驚之餘全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正支吾間,隔壁床上的中年男人忽地怒氣衝衝起身走了過來,一把將童安安推到旁邊,朝著童希的破口大罵:“賤貨,你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嗎?那她來幹什麼?設套想再詐我一筆錢嗎?告訴你,做夢!除了那十萬塊錢,多一分我都不會再給你!”
童安安毫無防備,猛地撞在了床腳的護欄上,顧不得胳膊上傳來的疼痛,撲了上去想要推開他。
“你幹什麼?離我媽媽遠點!”
“滾開。”男人早有防備,攥起拳頭朝著她狠狠砸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結結實實砸在了猛撲過來保護女兒的童希頭上。這一拳力道極大,童希晃了幾下便無力地癱在了地上。
“媽媽!”童安安大驚失色,急忙跪在地上將童希抱起摟在懷裏。巨大的嘈雜聲驚動了醫護人員,幾個人推門而入將母女兩個扶了起來。值班醫生瞪了中年男人一眼,語氣不善地責備道:“不管什麼原因,都請您克製一下情緒,如果捐贈者有什麼不適,明天的角膜移植手術是要延期的。”
“哼。”中年男人被訓得臉上漲紅,冷哼一聲走回先前的病床上躺下。
幫忙將童希攙扶著坐回床上,醫生又責備了中年男人幾句之後這才離去。待他們剛一離開,童安安便咬著牙抓起身邊椅子準備和中年男人拚命。剛邁了一步,卻被童希拉住了手。
“安安,坐下。”
雖然她的聲音虛弱,可是語氣卻十分堅定。那副有苦難言的樣子看在童安安眼裏,心立刻疼得縮成了一團。
抓著的椅子脫手掉在地上,童安安坐到床邊反手包住童希冰冷的指尖。稍微平靜之後忽地想起之前中年男人以及醫生們說過的話,心頭仿佛一陣驚雷滾過。
“媽媽,十萬塊錢是怎麼回事?角膜移植手術又是怎麼回事?你到底瞞著我做了些什麼?”童安安追問之間忽然明白了什麼,猛然抬頭看向對麵床的中年男人,見他正臉色陰沉地盯向這邊,勉強壓抑下的火氣騰地燃了起來。“我這就去辦出院手續,咱們回家慢慢說!”
“安安,不行,我不能回去。”童希掙脫掉童安安的手,捂著臉哭了起來。“錢都已經收下了,沒辦法……”
“這樣的錢咱們不稀罕,還給他!”被童希的眼淚刺得心疼,童安安毫不猶豫重新抓起童希的手向外走。
剛邁了兩步,背後忽然傳來了那個男人陰陽怪氣的聲音:“還?你還得起嗎?她已經和我簽了合同,違約的話要十倍賠償的。一百萬,你準備怎麼還?”
一百萬!
被這個天文數字砸得眼冒金星,童安安難以置信地盯著童希,見她哭得越發傷心,不得不相信了這男人的話。
若不手術,就要賠付一百萬的違約金。這樣的巨款,就算是她砸鍋賣鐵也隻是杯水車薪。
“哼,還不起就給老子滾開。”看著童安安慘白的臉色,男人扯著嘴角冷冷笑了。保養得當的麵容因為這個冷笑而顯得有些猙獰,撕扯出了童安安深深埋藏在記憶中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