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理宗親自拍板,朝廷最終決定發兵入洛,但發兵入洛能否成功實施,京湖製置使史嵩之成了關鍵人物。當朝廷把這一決定告訴史嵩之時,他堅決反對,並上書六條,力陳己見;在兩淮軍出動之後,理宗以兵部尚書的職位來誘惑他參加,竟也被他一口回絕!
西據雄關,北憑黃河,如同金朝後期那樣與蒙古抵抗。當年北宋依靠這條防線隻抵抗住金兵幾個月,金朝依靠它也隻抵抗住蒙軍幾個月,而此時的理宗和趙範、趙葵兄弟,卻仿佛認為可以用它來永久地抵禦強大的蒙古。
在宋理宗趙昀緊鑼密鼓的準備之下,南宋的軍隊和物資開始在淮河前線迅速集結。宋軍的意圖是,由知廬州的全子才為前鋒,率淮西兵一萬人從廬州出發,由壽州渡淮河到亳州,再向北直撲汴京;由淮東製置使趙葵為主將,率淮東兵五萬,準備先攻占泗州、宿州等淮河流域地區,而後也折向汴京與全子才會合。同時加封趙葵為南京(今河南歸德)留守、京河製置使、兵部尚書,作為前線的總指揮。另外派趙範為兩淮製置使兼沿江製置副使,作為全局的總指揮和總後援。
理宗隻派兩淮的六萬軍隊北伐,試圖以這六萬人去收複中原,確實有些異想天開。要知道,原先即使是主戰派製定的作戰計劃,仍然表示要在收複潼關和黃河以南後,至少要用十五萬百戰精銳之師來防禦,才能守住黃河防線,才能拒蒙古人於黃河以北。本來十五萬都是很不現實的數字,金朝用了四個十五萬最終都守不住黃河,南宋的百戰精銳能夠一個當金兵五個嗎?何況宋理宗還一下子將兵力削減到六萬,既要搶占要塞,攻城奪地,又要建設防線鞏固河防,而且還是在剛經曆了十多年戰亂、“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地區。此時,心血來潮的宋理宗已基本喪失了理智。
1234年(端平元年)6月,自不量力的宋理宗正式下詔出兵河南。12日,已至廬州,不久又以被晉升為關陝製置使的全子才為主將,率淮西軍萬餘人作為先遣部隊,首先從廬州出發,向壽州、蒙城、亳州方向前進。不久,趙葵親率宋軍主力淮東軍五萬餘人向泗州、宿州進發,兩軍約定會師汴京。就這樣,端平入洛開始了,堪稱中國曆史上最悲壯的戰爭之一的、一場將要決定國家與民族命運的生死大決戰的序幕正在悄悄拉開,它的意義之大可能人們在數百年之內也看不到。
滾滾的長江一刻不停地向東奔流著,它可曾知道,不久之後,人們的鮮血將會染紅這條大江嗎?也許,對它來說這早已是司空見慣了吧。
全子才指揮的宋軍先遣軍,很快到達了進軍出發地壽州,並於6月18日從壽州出發,北渡淮河。離開宋境不久,一片劫後餘生慘相就展示在宋軍官兵麵前,沿途“茂草長林,白骨相望”,偶爾有幾個劫後餘生的居民,也隻是在一旁悄悄地望著他們,或是來乞討一些食物。6月21日,宋軍抵達蒙城,“城中空無所有,僅存傷殘之民數十而已”;22日,宋軍抵達當年曾被稱為“小東京”的著名繁華城鎮城父,發現城中未毀的建築隻剩下官舍兩三處,民居十幾家而已;24日,全子才軍進入亳州,獲得了出師以來的第一次勝利,守城官兵七人向他投降!
更糟糕的是,知道宋人出兵的消息之後,蒙軍竟然掘開了黃河南岸的“寸金堤”,僅僅從這個名字,我們就不難想象出這一堤防的重要程度。寸金堤一旦被掘開,黃河頓時改道,豫東盡成澤國!事實上,過了淮河不久,宋軍就必須在泥濘中前進了。
雖然不斷有諜報傳來,但宋朝君臣怎麼也想象不到,蒙古人的破壞性竟然是這樣的強!歐洲曆史學家記載,在蒙古西征大軍通過之後,從中亞到東歐,出現了一條數千公裏長、數百公裏寬的無人地帶。而在中原地區,這個不久以前還是世界上最繁華富庶的地區,已是“寂無煙火,骨殖橫道”。蒙軍的破壞力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宋軍將士很快就失去了剛出發時的亢奮,一路看到的這一切仿佛一股陰雲籠罩著他們。不過他們畢竟是兩淮軍的精銳之師!要知道,在南宋第一線的三個戰區中,兩淮戰區由於直接掩護著臨安府的正麵,因而是最受重視,兵力最強的戰區。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宋軍的精銳也是不過分的。因此,即使條件十分艱苦,他們也還是堅持在泥水中跋涉著前進,“道路水深有至腰及頸處”。在近乎無人的水網地帶跋涉了二十天之後,全子才軍終於在七月初二抵達汴京城東。
宋軍剛到達汴京城外不久,就與投降蒙古的金朝官吏李伯淵等人取得了聯係。對他們來說,毫無疑問宋軍要比蒙古人可親得多,這裏畢竟是北宋的故都,居民大多也都是漢人。蒙古派原金降將崔立留守汴京,崔立平時驕橫跋扈、為所欲為,都尉李伯淵、李琦素為崔立所虐待,他們對崔立早已恨之入骨。平常被逼無奈,隻得忍氣吞聲、不敢發作;今聞得宋軍來攻,悄悄與宋通書約定投降,李伯淵假意與崔立商量守備,趁其不備,隨即拔出匕首將其刺死,再把崔立的屍體係在馬尾,號令軍前說道:“崔立殺害劫奪,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所無,應該殺麼?”百姓齊聲應道:“該殺!該殺!他的罪惡,殺興還嫌輕的。”李伯淵當下割了崔立的首級,屍骸橫在街上,軍民臠割,頃刻而盡。後打開城門,迎接全子才軍入城。兵不血刃收複汴京的勝利多少鼓舞了一些宋軍的士氣,他們終於進入這座從他們曾祖、高祖時代就夢寐以求和望眼欲穿要恢複的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