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動蕩的社會(3)(2 / 3)

也有學者提出,食菜事魔教的信仰者並不會誤讀佛經,《雞肋篇》等史籍這樣描述起義農民對佛經的錯讀,實是對方臘起義的誣蔑。

四是方臘起義失敗被誰擒獲。許多學者根據蘇州靈岩山《韓忠武王世忠中興佐命定國元勳之碑》,認為方臘就擒於韓世忠。碑文詳細記載了方臘在青溪幫源洞被俘的經過:韓世忠時為王淵裨將,率軍潛行溪穀間,詢問村婦路徑,終於到達洞口。即挺身仗戈而前,越險數裏,直搗巢穴,先抓縛八大王,格殺數人後,遂擒獲方臘,並縛俘以出。這段碑文收入《名臣碑傳琬琰集》,與《容齋逸史》的記載也可相印證。後來,《宋史·韓世忠傳》、《宋史紀事本末·方臘之亂》以及《續資治通鑒》諸書都采用這一說法。

然而許多史籍卻說方臘為陝西名將辛興宗等捕獲。《東都事略·徽宗紀》載,宣和“三年……夏四月,庚寅,童貫以其將辛興宗與方臘戰於青溪,擒之”。《宋史·徽宗紀》亦載:“忠州防禦史辛興宗擒方臘於青溪。”《續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四十一載,官軍合圍擊敗方臘起義軍,在“翌日搜山”中“王稟、辛興宗、楊惟忠生擒方臘於幫源山東北隅石澗中”。《皇朝編年綱目備要·徽宗皇帝》也說:王“稟尋及辛嗣宗、楊惟忠生擒方臘於幫源山東北隅石澗中”。此“辛嗣宗”應是“辛興宗”之誤。應該說,載“辛興宗擒方臘”的史籍並不少於載“韓世忠擒方臘”者,是否因為韓世忠以後成為中興名將,後人便將此功往名將身上攬呢?然而《宋史紀事本末·方臘之亂》又這樣講述:韓世忠率兵入洞“擒臘以出,辛興宗領兵截洞口,掠為己功”。《續資治通鑒》也采此說法。當時辛興宗為剿方臘官軍的主將之一,而韓世忠隻是裨將,那麼是否主將在掠取裨將之功呢?

有學者根據《桂林方氏宗譜》所載徐直之的《方庚傳》,認為方臘是為方庚所誘捕。其如是說:宣和三年四月,起義已大部被官軍鎮壓,就是沒有捕得方臘。不離方臘左右的方京,一次出洞尋食品,被方庚抓住,方庚以利誘之,使方京回去騙方臘,說:“剛出洞,就看到兩個太陽在相鬥,天象如此,不是在說聖公要東山再起嘛!”並請方臘出洞觀看,方臘以為是真的,便走出幫源洞以觀日影,方庚正埋伏了打手,將方臘生擒,獻給官軍。這簡直就是一篇傳奇小說的片斷,你覺得可信嗎?而清人方象璜的《重修桂林方氏宗譜敘》是說,方庚奔命江淮,迎領官軍,為韓世忠軍向導,乃誘擒方臘,並其黨羽。方庚本人在《上鄭寺丞劄子》中也說:“投身軍前,為之鄉導,大破賊徒,安複州縣,立功非一。”這好像有一些可能,然也隻是韓世忠軍的向導,其作用有多大呢?

有學者根據範圭《宋故武功大夫河東第二將折公(可存)墓誌銘》,認為也可能是折可存捕獲了方臘。銘文說:折可存率三將兵,奮然先登,將士用命,方臘被擒,遷官武節大夫。有學者指出,據《宋史·楊震傳》,楊震雖“從折可存討方臘”,但折可存當時率軍是在浙東一帶鎮壓呂師囊等部,沒有參加圍剿幫源洞的戰鬥,所以銘文不可信,不如理解為:方臘起義被鎮壓後,折可存官升武節大夫。另外,《輿地紀勝》卷八說:“宣和初,臘陷睦州,命劉光世、姚步仲擒之,斬於都下。”似乎方臘是被劉光世、姚平仲二將擒獲的。其實,查有關史籍可知,劉光世當時正率部攻打衢、信等州,俘獲鄭魔王,後又攻下龍遊、蘭溪、婺州等地。姚平仲也正率部征討浙東一帶,四月下旬才攻下浦江縣。兩將都不可能參加四月下旬圍剿幫源洞的戰鬥。

此外,據《嚴州府誌》等書記載,擒獲方臘者,還有王馬、餘木杓、餘宗德諸將,但也均沒有多少確鑿的證據。另有方臘就擒於宋江說,由於宋江是否投降官軍都還存在疑問,所以此說更懸,且看另一專節的分析。

《容齋逸史》究竟是誰做的

“容齋”是南宋著名學者洪邁的號,所著《容齋隨筆》,史料價值頗高,曆來為史家所重。《容齋逸史》記載了方臘起義過程中的兩件重要史事,多年以來,人們一直以為《容齋逸史》也是洪邁的作品。20世紀70年代開始,史學界有人懷疑它的可靠性,認為它可能是一部偽作。

《容齋逸史》是宋方勺《青溪寇軌》附載的兩則文字。一則是記載方臘起義的始緣及其被官軍鎮壓的經過,其中對方臘“漆園誓師”的演說與經過,描述得非常生動而具體。另一則是記載宋代摩尼教的有關情況及其與方臘起義的關係,其中對該教的一些教規和習俗進行了頗為詳盡的介紹。如談到其教“又謂人生為苦,若殺之是救其苦也,謂之度人,度人多者,則可成佛。故結集既眾,乘亂而起,日嗜殺人,最為大害”。令人毛骨悚然。

懷疑論者認為,從未見洪邁使用過“容齋逸史”這個名稱,他本人更沒有提到過有這本著作,在他的《容齋隨筆》和《夷堅誌》中也找不到相關文字的記載。洪邁作為洪皓的兒子,又累官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學識博洽,論述弘富,曆宋徽、欽、高、孝、光宗五朝,享年八十,在南宋時名聲已很大,其議論、記事常為史家所采摘引用。然而,南宋以來許多曆史著作記述方臘起義事跡,多引用方勺《泊宅編》的材料,《容齋逸史》中這些極其重要的記載卻從未被轉引過,或者說此書在南宋時竟無人知曉。再者,《容齋逸史》中方臘在“漆園誓師”的演說詞,不像是一個普通傭工的口吻,倒像是士大夫的一篇政論。其後麵談到方臘起義與摩尼教的密切關係,但在其鼓動起義的演說詞中卻毫無相關的宗教內容。誓師時還“椎牛釃酒”、“飲酒數行”,與其信奉的食菜事魔教的教規不符。此外,其中對某些基本史實也有說錯,如寫到方勺著《泊宅編》時,韓世忠“猶未知名”。實際上當時已是南宋紹興年間,韓世忠已為戰功顯赫的中興名將了。總之,從種種跡象看,《容齋逸史》不是洪邁的作品,既然作者是偽托的,其前一則史料的可靠性就要大打折扣了,而其後一則史料其實主要是節錄自南宋莊綽的《雞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