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大宋的藝術(7)(3 / 3)

不過,我們還是能看到一些有關蔡京書法較為客觀的評論。如《宣和書譜·蔡京》評其《十八學士圖跋》“深得羲之筆意,自名一家”。元代陶宗儀《書史會要》曾引當時評論者的話說:“其字嚴而不拘,逸而不外規矩,正書如冠劍大人,議於廟堂之上;行書如貴胄公子,意氣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絕古今,鮮有儔匹。”姿媚豪健的蔡京書法,與較含古法的蔡襄書法相比,似乎也更富有新意,更能體現宋代“尚意”的時代情趣。所以安世鳳《墨林快事》就認為:蔡京勝過蔡襄,“今知有襄而不知有他蔡,名之有幸不幸若此”。近人《中國書法大觀·蔡京的書法藝術》也評價道:“蔡京《跋唐玄宗鵲鎢頌》在縱筆方麵做得非常成功。平心而論,此幅作品已可追蔡襄了。此跋較其他作品顯得圓活,清勁姿媚……可謂已入唐人行書的風範,結字也迫近唐代柳公權,內緊外鬆,主筆舒展清健,靈運獨到,渾然天成。通篇作品能在經意之中表達出一種隨意的風流藉蘊,確為不易。有若風行雨散,潤色開花,情馳神縱,超逸優遊,甚得晉唐人神韻。”

另外,蔡襄書法雖在前期被推為“當時第一”,但自北宋中期書法新貌形成之後,人們對蔡襄的字漸有微詞。蘇軾在《東坡題跋》中就提到“近歲論君謨書者,頗有異論”,“仆以君謨這當世第一,而論者或不然”。主要是蔡襄的作品有時過於纖弱柔媚,如米芾曰:“蔡襄如少年女子,體態妖嬈,行步緩慢多飾名花。”(《寶晉英光集·補遺》)黃庭堅也說:“君謨書如蔡琰胡笳十八拍,雖清壯頓挫,時有閨房態度。”(《豫章先生遺文》卷十)主要是蔡襄在追求風流韻趣的同時,沒有把握好陰柔與陽剛二者之間的尺度,過於陰柔而缺陽剛之氣。可見,到北宋中後期,人們對蔡襄書法的評價已不那麼一致了。

對此,堅持“蔡襄說”者提出反駁,認為“宋四家”之說,雖然迄今未見於宋人文獻,但南宋遺民、元初王存在《跋蔡襄洮河石硯銘》墨跡中稱蔡襄書法“筆力疏縱,自為一體,當時位置為四家。竊嚐評之,東坡(蘇軾)渾灝流轉神色最壯,涪翁(黃庭堅)瘦硬通神,襄陽(米芾)縱橫變化,然皆須從放筆為佳。若君謨(蔡襄)作,以視拘牽繩尺者,雖亦自縱,而以視三家,則中正不倚矣”。其中已明確提出“四家”之說,且“蔡”是為蔡襄。至於排列次序,近人張伯駒曾在《宋四家書》一文中指出:“按次序應是蔡、蘇、黃、米,普遍讀為蘇、黃、米、蔡,以陰陽平上去順口,遂成習慣。”說明這一排列是因讀音上的順口而形成的,與四大家的年齡輩分高下並無關係。

另外,在書法史上,蔡襄的書法作品以全麵著稱,楷、行、草諸體都能有所成就,而其許多非行非草的作品,隨意縱逸,更具魅力。同時,他還是宋代尚意書風的奠基人,重振了宋初靡弱的書壇。因此,從總體上看,其書法成就顯然是要超過蔡京的。而蔡京的作品,與其他諸家比較起來,不免有單薄的感覺,用筆不太周到厚重,尤其是筆法的不豐富,顯得不夠熟練和老辣,所以米芾說“蔡京不得筆”(《海嶽名言》)。蔡京以複古為新,沒有強烈的創新意識,藝術品味的局限很大,他所繼承的晉唐風範實質上已是被“歪曲”了的晉唐,沒有了神韻的灑落,其作品僅是優雅的“案頭小品”罷了。所以蔡京比蔡襄略遜一籌,難以與蘇軾、黃庭堅、米芾三人相提並論,在宋四大家排列中,應是蔡襄的地位更牢固。

看來,“蔡襄說”頗有道理,“蔡京說”也非無稽之談。而從蔡京是個大奸臣,且做了如此多的禍國殃民之事的曆史來說,人們從感情上自然要傾向於蔡襄說。不過,如從純粹藝術上講,二蔡之爭看來很難會有最後的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