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花開已彼年
春去春又回,天空中又開始飄浮起星星點點的風箏,小河水漲了,草坪也綠了,去年謝去的花,重又開了。魯錦芳選擇了這個美麗的季節,來完成她的終身大事。
喜宴上,黃躍和路冰冰坐在一起,路冰冰還帶來了男朋友唐淵博。在唐淵博的旁邊,則是他的姐姐,也就是新娘魯錦芳的房東——唐智慧,和她的律師丈夫程策。
原本新娘魯錦芳是唐智慧為弟弟相中的,可唐淵博卻自由戀愛戀上了路冰冰。唐智慧當然不是封建家長,路冰冰的活絡開朗與她也很是投緣,但今天喝著魯錦芳的喜酒,她忍不住要催促弟弟了:“淵博,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啊?這錦芳和新郎倌認識的時間還沒有你們長呢。”
唐淵博笑著去看路冰冰,路冰冰則裝沒聽見。
姐夫程策探頭過來,說:“老婆,你試試用利誘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對對對!淵博、冰冰,我今天把話說在這裏了——你們結婚,家用電器我全包了,怎麼樣?”
真是難得,一向口若懸河的路大主持,也有被窘得說不出話的時候。黃躍覺得很過癮,很解恨,和唐智慧夫婦哈哈地笑起來。
這時新人過來敬酒了。
魯錦芳很嫵媚,新郎趙建祥打著紅領結,有點土氣,也很喜氣。黃躍終於堅持了她的信念,直到他們結婚,才再次來見趙建祥。
看自己愛的男人和自己的朋友結婚,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不要去相信電視劇裏的演繹,事實上這種麵對一點也不痛苦。自己心目中,最好的男人娶了最好的女人,也許這樣的結合就是“絕配”。好像一頂美麗的帽子,隻有戴在別人頭上,才能時刻見到,而不必去借助鏡子的幫忙。
黃躍和路冰冰合送了魯錦芳一條鉑金項鏈。她們是永遠的朋友,不會因為任何一件事情而改變。
席間,狡猾的路冰冰改把話題轉到黃躍身上。“你怎麼回事啊?挑肥揀瘦,想一個人過一輩子是不是?”
“怎麼,黃躍還沒有男朋友嗎?”唐智慧把頭伸過來,“這件事我管了,黃躍條件這麼好,這事沒什麼難的!”
據說做媒和做娘是女人的兩大天性,唐智慧把她的天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管她事的人還少啊?姐姐,她的終身大事,一般人吃不消管的。因為她要找的男人是……”
路冰冰的話說到這裏,黃躍適時地在桌下踢了她一腳。路冰冰明白黃躍是怕自己說出“要找的是對別的女人‘死忠’的男人”這句女孩間的私房話來。看著黃躍,她狡黠一笑。“她要找的男人啊,脖子一定要幹淨,襯衣領子一定要白……,哈哈,這家夥分明是潔癖。”
此言一出,在座的男士不約而同地扭頭,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衣領。
喜宴的氣氛很熱鬧,也很融洽,但終於還是要結束。跟趙建祥和魯錦芳、路冰冰和唐淵博、唐智慧和程策道別,黃躍仍然隻有一個人回家。
她的心情是愉快的,但也是感傷的。和世界上所有想嫁卻不知道該嫁給誰的女人一樣,黃躍同樣活在渴望、困惑,與迷茫中。類似這種事情的思考,是永遠不會有答案的,隻有當真正遇到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想要的“原來就是這樣的啊”。但是很遺憾,天意弄人,黃躍似乎總是遲一步。所有讓她動心的男人,當她遇見的時候,都已經是名草有主的了,趙建祥是這樣,謝啟維也是這樣。
她成不了他們的情人,所以隻能做他們的知己。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黃躍丟給畢明鳳一包喜糖。畢明鳳趴在辦公桌的隔斷上,揀裏麵的德芙巧克力吃。含著糖,她說:“快打開你郵箱看看吧,公司裏要成立‘新品試製小組’,讓你做副組長。”
“前段時間聽說過一點風聲,沒想到這麼快。那,正組長是哪位仁兄啊?”
“嗬嗬,不認識的。聽說是研發部新來實習的研究生,是複姓,好像武俠劇裏的名字,叫歐陽川。”
“歐陽峰的‘歐陽’,山川的‘川’嗎?”黃躍吃了一驚。
畢明鳳點點頭。
“而且,他居然還是一個……研究生?!”
說黃躍因此震驚,一點也不為過。歐陽川,這不是一個大眾化的名字,不像國強、誌華那些。如果不存在重名的話,那麼這個歐陽川,極可能就是她的初中同學。初中時代,黃躍作了三年班長,歐陽川一米七幾的個頭,在她手下委委屈屈地當了三年副班長。每次組織各班班長開會,他都不情不願地跟在她身後進場。歐陽川學習優秀,理科尤佳,但有時會向黃躍討教一些低級的問題,比如“公共汽車”究意是公在前麵還是共在前麵。她感冒的時候,常扯長條的卷筒紙擤鼻涕,這個時候,歐陽川都會陰陽怪氣地叫:“白綾三丈,送黃娘娘歸西!”
想想自己的“老部下”如今衣錦榮歸,而自己至今還在文理學院念不脫產的成人大專,黃躍心裏頗不是滋味,一上午悶悶不樂,唯隻盼此歐陽川非彼歐陽川。
到了下午,畢明鳳接到一個電話,放下電話,她說:“黃副組長,老頭有請!”
聽口氣就知道是老總要給新品試製小組開碰頭會。黃躍作個深呼吸,走向老總的大辦公室。她的手機墜掛在口袋外麵,一路上叮鈴叮鈴地響。
辦公室裏,老總開口一句:“喲,騎著馬來的啊?”
嚴厲的老總對黃躍倒向來和氣,她笑笑:“是呀。”
沙發上還坐著一個穿深藍色運動服的男人,正看著她笑——果然是“彼歐陽川”!謎底揭曉,黃躍心裏反倒坦然了。
“黃躍。”
“歐陽川。”
聽他們熟絡地打招呼,老總詫異了。“怎麼,你們認識?”
“老同學。”歐陽川說。
“初中的。”黃躍連忙補注釋。
“那太好了,大家都認識,合作起來更順手了。”老總挺樂的。
黃躍應景兒地笑笑,看著歐陽川碩士,心裏酸溜溜地。歐陽川倒像真的高興,陽光燦爛一樣。她心想,你當然樂啦,“正組長”!
初中時,他倆除了擔任正副班長,功課也是不分伯仲。中考後歐陽川順利進了一中,黃躍卻報讀了中專。她當時********隻想早點自立,不再向父親伸手要錢,就可以搬出來住。現在看人家學有所成,她開始有點後悔了。唉,沒媽的孩子啊!
回到自己辦公室,畢明鳳聞出了黃躍嘴裏冒出的酸味兒,安慰她:“你要這樣想:他讀到碩士,也不過當個正組長,你中專畢業,也隻比他低一級。實力誰強?你說!”
黃躍不是那種擅於自我安慰的阿Q,她相信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
新品小組甫成立,老總就為她和歐陽川安排了一次去深圳的學習,為期一周,老總隨行考察。
以往自恃聰明,凡事每每能手到擒來,這次黃躍卻真的用心地去學。但歐陽川畢竟科班出身,很多次,“學習”反倒成了“教學”。當他在為深圳方麵輔導的時候,黃躍就在一旁悄悄地偷拳頭。等到方案付諸實行的時候,就是黃躍的舞台了,在一線做了多年工藝員,一支40瓦的電烙鐵捏在她手裏,活似畫家的筆。她焊的焊點飽滿,虛焊、漏焊、缺焊通通不見,引得一群專家齊聲讚歎。
深圳方麵的專家開玩笑:“黃小姐來我們公司做吧,我們給你開高薪。”
“那不行的!我們公司幾千人,黃躍是數得著的,她給你們打工?那給你們打工妹隊伍的素質不要提高得太快哦!”老總笑言。
歐陽川也說:“你們讓我再去哪裏找這麼有默契的搭檔!”
默契?應該是有的吧。或許真是因為老同學的關係,兩人在合作中無需太多言語溝通,就能了解對方的意思。二極管、鉭電容、跳線……名目繁多的元器件,歐陽川的理論加上黃躍的實踐經驗,什麼東西該裝哪兒,怎麼裝,一切服服帖帖。每完成一道步驟,兩人就相視而笑,偶爾還擊個掌什麼的。黃躍逐漸發現,除去自己心裏的疙瘩不管,歐陽川不失為是個很好的搭檔,夠默契、夠和氣、夠才華,從他身上的確學到了很多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