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先買了幾匹輕綃(xiāo,透明而有花紋的絲織品)、啟繒(zēng,雜帛)後,吳莧和兩個婢女來到了縣市中最大的水粉首飾鋪——“鄭記”。正午左右縣市中人最多,故“鄭記”中可謂是鶯鶯燕燕,三三兩兩的美婦、少女在小廝的熱情招呼下挑選著自己喜愛的胭脂、水粉、飾品等。肆門右側倚牆站著一個黑臉闊頤的少年,少年雙臂抱胸,一腳拄牆、一腳著地,他一邊在肆中諸女身上看來看去,一邊跟旁邊的仆從耳語道:“此女的褻衣是赤色,那個小娘子是白色……”
黑臉少年見到吳莧眼前一亮,忙推開準備上前招呼的小廝,親自來到吳莧身前道:“在下鄭禮,字子讓,特遵父命在此照看本肆,不知小娘子想買些什麼?”
吳莧初時被少年嚇了一跳,聽到他是“鄭記”的少東家後才反應過來,略帶羞澀地一笑後道:“先看看鐲子吧。”
“好,請隨我來。”黑臉少年一邊招呼吳莧,一邊命小廝取出幾對金的、玉的手鐲,暗暗打量了幾下吳莧後,黑臉少年建議道,“小娘子膚白賽雪,可先試試玉鐲?”見吳莧點頭後,黑臉少年取出一對翡翠玉鐲,然後一臉認真地去牽吳莧的手。
吳莧手一縮,蹙(cù)眉(皺眉)道:“不必勞煩鄭君了。”隨即旁邊一個身材嬌小的婢女從鄭禮手中取過玉鐲,又瞪了他一眼道:“不得無禮,吾家女君乃是縣令之婦【1】(兒媳)。”
鄭禮聞言一呆,連忙躬身行禮道:“禮唐突了,望少夫人恕罪。”
“鄭君乃是無心之過,不必過於自責。”吳莧道。
“謝少夫人。”鄭禮心中長籲一口氣,抬頭後見給吳莧戴玉鐲的婢女明眸皓齒、瓊鼻櫻唇,便又將注意力放在這個婢女身上……
吳莧在“鄭記”試戴玉鐲的時候,從市門外闖進來一夥人,為首的是兩個錦衣少年,兩人一個身材肥胖、圓臉豆眼,一個五短身材、尖臉大眼,兩人身後跟著十幾個披甲佩刀的侍衛。不知為何,兩人剛一進縣市,幾乎所有年輕女子便掩麵而逃,剩下的人則眼露畏懼之色,甚至連吆喝叫賣、討價還價的聲音都小了很多,整個縣市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兩少年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一邊走一邊旁若無人地高聲交談。隻聽圓臉少年抱怨道:“真掃興,這一路上遇到的要麼是手腳粗重的農婦,要麼是濃妝豔抹的娼優,竟沒遇到一個美嬌娘。”
“可不是麼,要不奐去縣外尋兩個鄉女?隻要大兄不怕她們野性難馴……”尖臉少年接著道。
“怕?我蔡承怕過什麼?性子越野,調教的過程才越有樂趣。景明莫非忘了,前幾日那匹烈馬最終還不是乖乖成了我的女奴?”圓臉少年不屑地道。
“那是,大兄天賦異稟,再加上小弟那方******,再野的烈馬也得服服帖帖。嘿嘿……”
“嘿嘿……”兩人對視一眼,一臉邪惡地笑了起來。
此二人正是四惡之中蔡霸天、梁無道,蔡霸天為常山相獨子,名承,字元嗣,年十九,梁無道是梁家族長獨子,名奐,字景明,年十八,兩人去歲在青樓中相識,之後便狼狽為奸,常常一起欺男霸女、為惡縣中。因為兩人曾多次在縣市中強搶民女,而被搶的女子要麼被強買為婢女,要麼就下落不明,所以如今兩人一出現在縣市,有些姿色的女子便嚇地躲了起來,其他人也都紛紛噤聲,生怕惹禍上身。
蔡承見縣市中的年輕女子都跑了個精光,覺得索然無味,便打算出城逛逛,這時梁奐眼珠一轉道:“大兄,出城之前要不要去‘鄭記’碰碰運氣?可命武士先將肆門圍住,之後肆中眾女不就任君采擷了?”
“妙啊!景明此計大善!嘿嘿……”蔡承聞言大喜,轉頭命侍衛去“鄭記”圍住肆門,不許放走一個女子,然後才和梁奐好整以暇地往“鄭記”走去。這十幾個披甲佩刀的侍衛大多屬蔡家私兵,被蔡彪派來保衛蔡承的安全,故唯蔡承之令是聽。
因鄭禮麵朝肆門,最先發現了肆門外的異常,他喚來一個小廝招呼吳莧,然後急忙起身往外走。蔡承的命令是“不許放走一個女子”,故鄭禮並未被阻攔,等他來到門外、看清遠處的蔡、梁二人後,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大事不妙,縣令之婦(兒媳)國色也,若是在‘鄭記’遭人調戲,定然與縣令交惡,可這蔡霸天我鄭家亦惹不起,這可如何是好?”時間緊迫,來不及細想,鄭禮先命人火速回家稟告父親,隨即想了想又令一個騎奴速至縣西兵營給孔家少主孔邑報信,然後才硬著頭皮向蔡、梁二人迎去。
“不知蔡兄、梁兄親至,禮未能遠迎,恕罪恕罪!”鄭禮來到二人身前行禮道。
“鄭老二,別來這套虛的,吾大兄要去‘鄭記’找些樂子,識相的話就趕緊讓開。”蔡承還沒說話,梁奐先跳出來惡狠狠地道。
鄭家不像郭家、梁家一般完全依附於常山相蔡胤和張家,而是保持中立,誰都不願得罪,所以前不久縣寺借糧,鄭家如李家一般也出了一千五百石,遠遠多於郭家、梁家所出的三百石。另外鄭禮雖然也好色,但是標榜自己“取之有道”、“從不用強”,並曾幾次阻止梁奐強搶民女,因此梁奐對鄭禮頗有些怨恨。
“梁兄何故惡語相向?蔡兄想找樂子,禮自然奉陪,隻是今日肆中有貴客,還望……”鄭禮耐著性子道,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奐推到一旁。
蔡承本來有些無精打采,聽到“肆中有貴客”,頓時來了精神,三步並作兩步衝向“鄭記”。而梁奐則帶著四個壯奴將鄭禮圍了起來,打算趁機報私仇。
蔡承衝進“鄭記”的時候,肆中大部分年輕女子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甚至有兩個女子在角落裏相擁而泣,儼然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唯有吳莧和她身旁兩個婢女絲毫不見一點慌亂。此時吳莧已經選好玉鐲,正在全神貫注地挑選送給孫氏的步搖,她身旁兩個婢女則對蔡承怒目相向,不見絲毫懼意。
蔡承很快地掃視了一圈後,目光便落在吳莧等三女身上。兩個婢女中一個身材高大、膚色略黑,隻能說姿色一般;另外一個身材嬌小、膚色白皙、明眸皓齒、瓊鼻櫻唇,可謂“絕色”,蔡承頓時垂涎欲滴、下身蠢蠢欲動。然後等蔡承把目光移到正試戴步搖的女子側臉後,腦中“轟”地一聲,被對方的的容顏驚得目瞪口呆,隻見此女頭梳墮馬髻,烏發如漆、膚如凝脂,晶瑩如玉的耳垂上戴著一副琉璃明月璫,而握著步搖的纖纖玉指,頎長白皙,如春筍一般。蔡承貪婪地盯著此女露在外麵的每一寸肌膚,下身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當場就將此女壓在身下,聽她婉轉呻吟……直到耳邊響起一聲嬌叱。
“大膽賊子!吾家女君乃縣令之婦。汝怎敢如此無禮?”身材嬌小的婢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嬌叱道。
蔡承聞言先是一愣,心想:“怪不得鄭禮那小子說有‘貴客’,原來是元氏令之婦。”猶豫了片刻之後,蔡承心想:“縣令之婦不便明搶,把這絕色美婢搶來馴為女奴,豈不美哉?”想到此處,蔡承臉上現出一絲獰笑,伸手向身材嬌小的婢女抓去。
【1】婦:兒媳。子之妻曰婦。——《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