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拊掌大笑,劉淵笑過之後舉杯道:“為今夜‘東舍四友’歡聚於此,當滿飲三杯。”言罷連飲三杯。
於巽、孫敘各飲了一杯後終於醉倒在地,孔邑又飲三杯後醉意更濃,拉著霍彌、劉績、田戎等人與劉淵一起唱起了《長歌行》,而方嬙則繼續為眾人奏曲相伴。
《長歌行》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
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唱得興起,孔邑又離席起舞,舞罷向田戎邀舞,田戎舞罷又邀劉績,如此下去,直至所有人舞罷方終。是夜,孔邑等人飲宴至醜時(淩晨1點),孔邑、劉淵、於巽、孫敘皆大醉,霍彌等人也已半醉,眾人留宿“悅心樓”中。
孔邑等人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眾人醒來之後都大呼“口幹”,又頭痛欲裂,每人喝了幾大椀水後,想到昨夜飲宴的荒唐和“東舍四友”之號,相對哈哈大笑。自此之後,孔邑、劉淵、於巽、孫敘四人相交愈深,又各自為自己的誌向而努力,因劉淵好蹴鞠、擅騎射,孔邑、劉淵、吳懿、吳班常下午一起蹴鞠、切磋武藝,而於巽專心經營修遠書肆,孫敘則繼續研究他的“三日不落之竹鵲”。如此這般到了閏七月(光和七年有兩個七月)的一天中午,孔邑和霍彌等人剛用過像食,突然街道上不少遊生、士子情緒激動地往東郭區趕去,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故北中郎將盧植的囚車到了,現在正穿過東郭區。
六月的時候,故北中郎將盧植本來數次大敗張角,將其圍困在廣宗,可是天子派去的小黃門左豐索賄不成,便向天子誣告盧植“固壘息軍,以待天誅”,於是天子震怒,在七月命人以囚車征盧植回京,而拜河東太守董卓為東中郎將,接替盧植征討冀州黃巾。盧植此人孔邑還是頗為敬佩的,聽說他身長八尺二寸,聲如洪鍾,有濟世之誌,不喜辭賦,能飲酒一石。另外盧植少從馬融習經,並引薦鄭玄為同門,博古通今,曾在建寧年間被征為博士。然而孔邑敬佩盧植的原因卻是他除了通經外還頗知兵事,盧植曾兩次任九江太守,平蠻族之亂,又以極少的兵力屢敗張角,將黃巾主力圍困在廣宗,這就不是一般經學博士能做到的了,隻能說盧植文武兼備,乃天縱之才。如今這樣一位海內知名的大儒被囚車征回京,穿過雒陽東郭區,士子、遊生自然要前往一觀。
孔邑敬佩盧植,自然也帶著霍彌等人往東郭區而去,等見到囚車一行,孔邑心中惻然。隻見盧植身穿囚服,披頭散發,形容枯槁,幸好神色仍顯平靜,想到這樣一位大儒竟被小人誣陷至如此下場,孔邑隻覺義憤填膺。等囚車慢慢消失在視野中後,孔邑終於下定決心,要效仿古人,詣闕上書替盧植申辯。
想到做到,孔邑回到宿舍,先一氣嗬成地寫好替盧植申辯的上書,之後寫了兩封書信,一封命田戎送回家中,一封命劉績送給吳莧,隨後作了一麵幡旗,上書“欲救盧中郎將者集於此”。一切準備好之後,還沒等孔邑出門,孫敘便平靜地道:“阿邑,算我一個。”孔邑本欲阻攔,但是看到孫敘堅定的眼神,便不再多言,舉幡出門而去,霍彌等人則稀裏糊塗地跟在後麵。
孔邑先在太學宿舍區中往來奔走,舉幡大呼:“欲救盧中郎將者集於此!”之後便坐在太學前,靜待諸生加入。不一會,劉淵、於巽聞訊趕來,劉淵二話不說,直接坐在孔邑、孫敘身旁,而於巽則歎了口氣後也坐在兩人身旁。又過了一會,宋敏、孔勖、衛臻、吳懿、吳班等陳留籍的諸生也趕了過來,眾人勸孔邑不要以身犯險,不過孔邑主意已定,自然聽不進去。眾人沒有辦法,商議之後由孔勖去通知孔伷,衛臻去找韓卓,吳班去找吳匡,其他人便坐在孔邑身後。孔勖、衛臻、吳班剛離開,在幾個士子的簇擁下,一個身長八尺餘的方臉少年,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和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來到孔邑麵前。正在孔邑有些疑惑的時候,婦人紅著眼睛道:“多謝諸位營救奴家夫君之大恩!”說完帶頭襝衽行禮,而兩個少年和幾個士子也紛紛跪倒在地,孔邑心知“此必是盧中郎將妻兒、學生”,趕緊起身扶起婦人,勸說了半天,婦人才和兩個少年、幾個士子一同坐在孔邑身旁,緊接著,一些幽州籍的學生也加入了孔邑。
見差不多已有一百餘人,孔邑便起身準備前往朱雀闕,正在這時,突然有幾騎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為首之人黑麵虯髯,正是孔邑的騎射老師來異。孔邑見來異來勢洶洶,知道肯定是父親欲將自己強行帶走,於是他心一橫,將長劍架在脖子上大喝道:“來師,我意已決,不要迫我,否則我將血濺當場!”來異眼看孔邑的劍刃已經嵌入皮膚,甚至有些見紅,隻得後退幾步,同時對霍彌等人怒目以視。霍彌此時自然知道孔邑闖了禍,但是卻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跟在孔邑身後。
孔邑等一百餘人,浩浩蕩蕩,經平陽門,不一會來到朱雀闕前。到了朱雀闕下,孔邑帶頭跪倒在地,並將替盧植申辯的上書高舉頭頂。上次有人在朱雀闕請願已是二十幾年前,現任北宮南門朱爵司馬自然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他見一百多太學生、士子,還有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全都伏地不起,口中似乎是在替故中郎將盧植鳴冤,愣了半晌才接過孔邑的上書,命人火速向宮內稟報,同時驅離了旁觀眾人,命兵士嚴陣以待。
就在眾人焦急地等待宮內回複的時候,突然從東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抬頭觀瞧,隻見一彪騎兵打著大將軍府的旗號,向朱雀闕疾馳而來。
【1】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凝乎雪。”據古代神話的說法,昆侖山共有九重,在它的周圍又環繞著炎火的大山,大火中生長著一種比牛還大的老鼠,千斤重,兩尺長,毛細的像蠶絲。這老鼠住在火中便渾身通紅,一出到外麵就變成雪白,等它一離開火,趕緊拿水潑。一潑水就死,把它的毛織布做成衣服,永遠不用洗滌,若是髒了,在火裏麵燒一燒,就跟新的一樣潔白,人們就叫它火浣布。漢桓帝時梁冀作火浣布單衣,會賓客,行酒,佯汙之。燒之,垢盡火滅,粲然潔白如水浣也。
【2】錕鋙之劍,“其劍長有咫,練鋼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屍子》:“昆吾之劍可切玉。”《山海經·中山經》:“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