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在徐州東南,距離陳留近兩千裏,而沛國隻有五百多裏,何況華佗為吳普之師,於是孔伷很快決定派人去請華佗,可是張紘並不知道華佗的住處,隻知道他是沛國譙人,這派去的人就十分重要,既要抓緊時間,又得能找到華佗其人,最終孔邑說服父親孔伷親自前往。為了爭取時間,孔邑、來異等人每人雙馬,又攜弓配刀,以防群盜,連夜頂著風雪馳往沛國譙縣。路上雖然數次遭群盜圍攻,但都被來異等人擊退,兩天兩夜之後終於趕到譙縣。
譙縣為豫州州治,被稱為商朝三亳之南亳(“湯居亳”),春秋時為陳國焦邑,後屬楚,置譙縣。自陳國而來的濄(guō)水在譙縣由向東折向東南,形成一個弧形,故譙縣縣城可說是兩麵環水。孔邑等人過濄水,自北門入城,沒想到在城門處盤查甚嚴,聽說是因州府大門上被人偷偷用白土寫了“甲子”二字,孔邑卻是沒心思關注此事。在驗過符傳進城之後,眾人先尋得一處逆旅(旅舍),安頓下來後向店主打聽神醫華佗,店主卻是不知,不過提起另外一個鍾姓醫匠,孔邑想這華佗為醫家中佼佼者,說不定這鍾姓醫匠知道其住處,如果他亦不知,隻得再找他人打聽或者懸賞尋人了。
事實證明孔邑猜對了,鍾姓醫匠不止聽過華佗的大名,更曾親眼見識過華佗用春三月的茵陳蒿嫩葉醫治黃疸病的高明醫術,也曾多次拜訪過華佗。孔邑聽後大喜,當即命人取出一金(金餅)請鍾姓醫匠帶路往尋華佗。要知道一金可不是小數目,官府雖然規定一金兌換一萬錢,民間早已是一萬一千錢甚至更多,而一畝膏腴良田也就一萬錢,普通宅院或者美婢、壯奴最多才三萬錢,一頭牛也才四千到八千錢。僅僅是尋人酬勞就如此豐厚,鍾姓醫匠自然是歡喜異常。
華佗卻不住在譙縣城內,而是住在城外鄉中,距縣城三、四裏。在鍾姓醫匠的指引下,孔邑等人很快來到了華佗的住處。華佗所住的宅院不大,分前後兩進,夯土院牆,前院為前堂、廂房,後院是後堂和臥房,大門外有水井和石滾,石滾旁拴著一頭牛,看似和普通農宅沒什麼兩樣,可是孔邑注意到院牆四周並沒有像其他農宅一樣植栽桑、榆,而是種著一些不知名的草木,也不知道是否為了方便入藥。
鍾姓醫匠輕車熟路地上前叫門,不一會,出來一個壯年男子,男子似乎認識鍾姓醫匠,行禮之後道:“先生今日來的不巧,家父上個月外出采藥,至今未歸。”說完竟似要直接關門送客一般。鍾姓醫匠趕緊攔住男子,急忙道:“賢侄,今日並非是我來尋令尊,而是幾位陳留來的貴客。”隨後向男子介紹了孔邑等人,並特意提到“千裏迢迢”、“風雪兼程”、“重金聘請”等等。男子得知有人星夜兼程,又以百金作為酬勞相請其父,先是呆了呆,隨後一臉為難地道:“家父行蹤不定,常外出采藥兼行醫,短則幾天、長則數月方歸家,這次他臨行前隻言‘不久即歸’,卻並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亦不知去了何地。”
孔邑原本以為母親終於有救了,沒想到一波三折,無奈之下,隻好先在譙縣住了下來。苦等三天之後,終於等到了華佗,此時距離從陳留出來已過了五天,孔邑心急如焚,取出十金作為訂金,懇求華佗立即動身前往陳留,沒想到華佗很爽快地答應了,在詳細詢問了孫氏的症狀後,華佗簡單整理了下藥箱和行李就隨孔邑等人上路了。出乎孔邑的意料之外,華佗雖然已是年近花甲,但連續騎馬趕路竟然不顯疲態,於是三天之後眾人返回陳留。
從南門入城時,在城門處又是盤查甚嚴,而原因也是與在譙縣一樣——郡府大門上被人用白土寫了“甲子”二字。第二次碰到此事,不禁讓孔邑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似的,不過現在沒時間去想,驗過符傳之後,眾人便趕回家中。
孔邑到家後顧不上休息,見過父親後便帶著華佗直奔孫氏的臥房。經過短暫的望、聞、問、切之後,華佗麵色有些凝重,請孔伷父子到了屋外後道:“夫人內有癰疽(yōngjū),且耽擱了時日,非得破開腹部、割去患處不可。當然刳腹割患有一定風險,老夫隻有七成把握,如果你們不同意,我也隻能放棄了。”
孔伷父子對視了一眼,雖然心有不甘,可是此時已別無選擇,隻好同意華佗的提議。得到二人的首肯,華佗便先取出一副藥讓人給孫氏煎服,同時讓人準備熱湯、木桶和棉布。孫氏服了藥後不一會竟沉沉睡去,此時熱湯、棉布等也準備完畢,華佗不慌不忙地從藥箱裏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刀、剪,麵色古怪地對孔伷父子道:“我要開始破腹割患了,你們可去屋外等待。”孔伷父子一開始還不明白華佗的意思,可不一會兩人便已是麵色煞白,很快都到屋外嘔吐起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華佗一臉疲憊地從屋裏出來,長出一口氣後對孔伷父子道:“夫人的命保住了,靜養數月當可康複。”
孔伷父子本來在屋外等得頗為心焦,此時急忙進到屋裏,隻見孫氏鼓脹的腹部已經消失不見,在睡夢中呼吸均勻、神情安逸,顯是病情大好。孔伷見狀對華佗連連稱謝,命人取出診金,並安排華佗休息。見母親終於脫離了危險,孔邑也因路途奔波勞累,頭枕在母親床前呼呼睡去。孔伷見狀愛憐地將兒子扶起,親手送他去了臥房。
華佗不愧是神醫,三天之後,孫氏已經可以下床,飲食也恢複正常。華佗見孫氏已無大礙,便準備告辭離去,臨行前他先是退回了百金的酬勞,然後對孔伷父子提了兩個要求:其一是請求孔伷將百金用於賑濟陳留城外的流民;其二則有些奇怪,是請求孔邑將所習導引術教授給他。
第一個請求孔伷自無不允之理,本來這百金就是華佗的,現在他轉贈災民,自無不可。另外城外的流民之前就是由吳匡、孔伷、孫路等人帶頭捐助的,現在多拿出一些當然更好。第二個請求雖然奇怪,但是當年教授孔邑導引術的僧人並沒有限製孔邑轉授他人,自然沒有問題。於是華佗在陳留又待了幾日,跟孔邑學會導引術才離開返家。雖然華佗拒絕了酬勞,孔伷還是命來異取了十金並一路護送華佗回譙縣。另外為了履行承諾,孔伷父子二人親自為城外的流民發放糧食、冬衣,一時陳留孔家的善名傳遍郡內外,更有大批流民求為孔家奴婢、徒附。
雖說孫氏已經可以下床,但是畢竟大病初愈,還需時日恢複,孔邑也就每日衣不解帶、晝夜不休地服侍於左右。如此兩個月之後,到了光和七年(公元184年)正月,孫氏終於恢複如常,就在孔邑準備返回外黃繼續學業的時候,突然從從雒陽傳來“太平道大方首領****義被車裂,朝廷嚴查太平道信徒,處死千餘人,並下令冀州抓捕‘大賢良師’張角”的消息。
不久,幽、冀、荊、揚、兗、豫等州太平道信徒皆“殺人祀天”,起兵造反。而張角依《太平清領書》中天、地、人“三統”的思想,自稱天公將軍,他兩個弟弟張寶、張梁分別稱地公將軍和人公將軍。因造反者以頭綁黃巾為標記,而被稱為“黃巾賊”,史稱黃巾軍,又因人數眾多,也被稱為“蛾賊”或“蟻賊”。黃巾軍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為號,燒毀官寺、殺死吏士、四處劫掠,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甚至連皇室裏的冀州安平王劉續和甘陵王劉忠亦被生擒。
【1】此事發生與否存疑:陳紀之父陳寔卒於中平四年(公元187年),郭泰去世於建寧二年(公元169年),兩者相差十八年,郭林宗(郭泰)如何指責陳(和諧)元方(陳紀)?
【2】喪儀程序:詳見百度百科“居喪”詞條。
【3】出自《詩經?碩人》。
【4】麗華之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5】袁紹為“李膺之婿”首見於羅三洋先生的大作“曆史的錯讀——三國身世之謎”,依據為《後漢書?李膺傳》:“初,曹操微時,瓚(李膺之子)異其才,將沒,謂子宣等曰:‘時將亂矣,天下英雄無過操,張孟卓與我善,袁本初汝外親,雖爾勿依,必歸曹氏’。諸子從之,並免於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