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想和喜歡的男人走，順便殺幾個金狗解氣！我磨著牙，目光四下一轉，硬生生將這句話吞回肚子裏，憋出一句相對委婉些的話：“成親吧。”
完顏宗文顯然是愣住了，手舉著筷子，好半天都沒動。我等得實在不耐煩，為了路嘯硬生生地忍住。一想到路嘯現在的模樣，我的眼眶又酸澀起來，眼前的一切又模糊起來。
身前投下一層陰影，我不敢抬頭，隻輕輕抽了下鼻子。我聽到完顏宗文的聲音，溫柔得像踩在腳底的絨線毯：“淩波，你當真……”
我沒有動作，沒有回答，隻在下一刻被他狠狠地擁在懷裏，胸口被擠得喘不過氣。他說：“淩波，你好……”
“前幾日，二哥來軍營，問起……問起玄武宮的內功心法。”完顏宗文開口，聲音低沉，“我說你身上並沒有……他也沒說什麼，隻要我好好待你……”
是五拂要的吧。我想起形銷骨立的觀音奴，還有曾經熟悉、卻是再也無法見到的那些人，心底的恨止不住地湧上。還有，馬春兒、釋迦奴……
“玄心經……”我靜靜地開口。在我麵前有一麵精致的銅鏡，雖然看不清，我卻知道，我的眼神一定比冰還冷，“玄心經，我背得出。”
經過數日跋涉，終於到了析津府。踏上了熟悉的地麵，我看向東南，圓圓的太陽很小，光芒甚是刺眼，並無西湖邊日光那麼旖旎多情。我的心，竟然很平靜，比結了冰的湖麵都還要平。
完顏宗文把我安置在析津府留守府後院。偌大的花園，所有人見了我都把頭埋得極低，長了什麼模樣我一概都看不清。
路嘯不知道被完顏宗文安排到什麼地方去了，總之，從踏入城裏的那天起，就沒見過他。而我，必須在十日內默寫出玄心經。
十日太長，半天足矣。
這十天，我過得很沒滋味，大多數時間是撐著下巴發呆，看著窗外的樹影長又複短，聽著更漏點點滴滴，心裏想著一個人。偶爾，在紙上寫兩個字，或者默一段醫書，把其中幾個字換掉，能讀通就行。讀不通，也隻能怪他們笨。
完顏宗文時常過來，帶著大箱小箱的首飾珠寶、綾羅綢緞，獻寶一般。夕陽照在金釵銀釵上，耀花我的眼，幾乎所有發釵手鐲的樣式，都是在南邊時常見的。它們曾在仕女烏黑的發邊熠熠生輝，隻是，現在，它們的主人，又去了哪裏？
我在箱子前蹲下身，念起一隻竹節釵。釵身金燦，竹節修長，釵頭上的七朵茉莉像是鍍了金的花瓣，單薄得能被微風刮走。我小心翼翼地取下緊纏在釵梁的一根發絲。抬起頭，我看著完顏宗文，盡力讓唇邊的笑，看起來不那麼譏諷。
“我不喜歡別人戴過的東西。”
立即有人上前，把這個箱子抬走。屋子裏，瞬時空蕩大半。完顏宗文站在我身前，皺眉問：“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歎氣，對上他的眼。到今天才發現，完顏宗文的瞳仁，像琥珀一般，淡而明純。過了許久，我才開口：“什麼時候，成親？”
完顏宗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淩波，你到底想要什麼？”
“如果，你不想成親，讓我回家好嗎？”我輕聲問。
完顏宗文猛地一帶，把我拉到另一個箱子旁。裏麵是一套火紅的吉服，手工精繡成的鳳凰，像要飛起來一般。
我驚愕：“你……”
“淩波，嫁給我好嗎？”完顏宗文說，語無倫次，“此生，我隻有你一個妻子，沒有其他人，絕不會有女子。你相信我，你……我不會負你……”
他的唇在發抖，他的手幾乎要捏碎我的手腕。我閉上眼，緩緩地、緩緩地點頭。
完顏宗文，此生注定，負你。
五日後，我披著那一身紅衣，坐進十八台大轎。轎子很穩，幾乎察覺不到晃動。我聽著街上的樂聲、鞭炮聲，被竹簾隔斷後，模模糊糊，恍若一夢。
臨上花轎前，我把玄心經放在五拂手上。她看著我，笑意極冷：“恭喜王妃。”
“五拂，”我低聲道，“他們來找過你嗎？”
五拂皺眉：“你說什麼？”
“他們……”我抬頭，看她，“觀音奴，馬春兒，善孫，他們有沒有來看過你？”
五拂臉色一白，狠瞪我一眼：“秋泓呢？”
“在師父那，你有本事，自己去拿。”我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自己打簾進了花轎。哪知衝得太急，被長長的裙絆了一腳，一頭撞到轎廂壁，花冠差點落在地上。
活見鬼！我暗地詛咒。待坐定後，摸了摸腰上纏著的秋泓。它一直被我藏得好好的，等的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