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麼還火上澆油。我一掌狠狠拍在他腦袋上:“打傷了你賠?還不幫忙叫他住手!”
“我說你這女人怎麼不知好歹?”袁小乙一臉不忿,“公子找了你兩天,眼都沒合。你怎麼不聽話,到處亂跑?”
“我跑哪?我能跑哪?”我衝他嚷嚷,“你怎麼不說我等了他三天,不吃不喝,還被……還被人抓走關著,你你……”
好吧,我承認我沒有沒吃沒喝的等上三天,但是他也不能用這種鄙視的眼光看著我。這廂我和袁小乙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那邊兩個男人打得起勁,若不是打斜裏飛來一柄劍,恐怕要等到地老天荒都還是這幅模樣。
觀音奴持劍的手都在抖,她喘著氣看我:“納命來。”
我一把將袁小乙推開,抽出秋泓迎了上去。先是“吳鉤霜月”巧勁卸了她的劍氣,再反身撩劍,使出“梅間月下”,劍柄敲到她的手腕。隻聽“咣當”一聲,她手中的劍落到地上。袁小乙趕上,剛好一張劈到她後背。觀音奴腿腳一軟,直直往後倒去,袁小乙手忙腳亂地接住她,一臉無措:“她……她是誰?”
激鬥正酣的路嘯和風如白同時撤劍,衝過來查看。我一摸她的脈搏,心知不好:“她好像服下了奪魄丹。”
自從我得知蕭宮主強迫我服下的並非奪魄丹後,我已經將此事扔到不知哪個年歲去了。沒曾想,觀音奴卻是服了此藥。
那兩個男人也不打了,幫著我將觀音奴放在馬背上,往清河縣奔去。袁小乙也不知從哪裏牽來兩匹馬,路嘯徑直撿了一匹騎上,袁小乙正要騎上另一匹馬,風如白人如其名,如風一般搶過他手裏的韁繩,翻身躍上,笑道:“暫借一用。”
至於袁小乙如何被氣得臉發白,都不是我親眼所見的。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觀音奴身上——奪魄丹是怎麼來的?是五拂從玄武宮中找到的,還是她自行煉製?觀音奴服了多久?還有沒有救?
我拚著命回想師父說過的話,想回憶起關於奪魄丹的隻言片語。可思來想去,隻有說奪魄丹煉製難,解藥更難,用尋常藥根本解不得。
用銀針刺激了她頭上幾處穴位後,我再輕輕揉搓勞宮穴,直到她的手掌散著暖意,再見她眉頭微舒這才略略放下心來。但這也隻能暫時緩解痛楚,並不能根治。我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走動,這可怎生是好?
望著觀音奴的睡顏,我躡手躡腳地往門外走去。不知道路嘯使了什麼手段,在清河縣城外找了一戶農人,允諾讓我們歇息半天。我剛打開門,就聽見風如白的聲音傳來。
“……看在你小情人的份上,這腰牌就還你。”
什麼叫看在我的份上?我下意識往路嘯看去,陽光斜側著照來,他的臉色看上去晦暗不明。他手中握著那塊腰牌,神色冰冷。
“不勞風右使費心。”
風如白充耳不聞,負著手與路嘯擦肩而過,向我走來。在走過我身邊時,他輕輕一笑,低聲道:“小娘子,我這是在幫你。”
我抿著唇不說話,他又自顧自道:“你那位朋友,我看是沒得救了,不如讓她安安生生地過完這段時日。”
“你閉嘴!”我怒氣叢生,指著他惡狠狠道,“她不會有事的,我……我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少胡說。”
風如白看著我,良久笑著搖搖頭,鬢邊發絲在清風中飄動:“淩波,你還是太年輕。我在你這個年紀,總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到。當你到我這個年紀時,你就會明白,並不是所有的事情,你努力就能做到的。”
我看著他拖著長長的影子遠去,月白色身影消失在田畦邊的小路盡頭。我咬著下唇,一陣陣無力湧上心頭。想想這十六年,我有做過需要努力的事嗎?
一片陰雲飄來,我茫然地抬頭,對上路嘯陰沉的臉。我動了動唇,半個字也吐不出。
“你當真不知他是什麼人?”
我搖頭,依舊茫然。風如白是什麼人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救了我,又還了腰牌,至少目前還是個好人。
他看著我,看著我,目光冰冷。我下意識退了一步,後背貼在凹凸不平的土牆上,梗得難受,更難受的是籠罩在他周身的氣勢。
“風如白是明教右使,江湖上皆以邪派待之。”路嘯一字一頓道,“你就這麼信任他,與他獨處一夜?”
我這一次真的愣住,委屈難過傷心憤怒走馬燈一樣在心裏轉。五月的陽光溫煦且灼目,刺在眼中就像是針一般。柳樹在他臉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我聽著我的聲音顫抖著響起,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他是明教中人又如何?至少他救了我的命。否則,我便和觀音奴一個模樣!”
路嘯的眼徹底冷成冰:“你一個人孤身在外,怎不懂得保護自己。若他對你不軌你又當如何?”
“那又是誰,一句話也不說就走?”此刻的我當真是無情無恥又無理取鬧。哦不,無情的是他,把我丟在客棧裏不聞不問。無理取鬧的更是他,都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傷什麼的……
我忍著眼眶的酸澀,強烈控訴路嘯不告而別、無理取鬧、冷酷無情等等等等罪行,嘴皮從來沒翻得這麼快。路嘯臉沉得已成了黑炭,薄唇緊抿,深不見底的墨瞳看得我兩股戰戰,心底涼風急飆。若不是屋中傳來響動,我說不定當即拔腿便跑。